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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泳池(四)

致命泳池(四)

作者: 讀書人_4260 | 来源:发表于2019-07-06 17:56 被阅读0次

    森冷死寂的停尸房里,杨得力拉开了一个装尸袋,一具被水泡得白生生的男尸呈现在了杨得力面前,死者正是张伟,失踪十五天后,被渔民从海里打捞了出来,穿一件泳裤,和卢芳相同的死状,相同的死因。

    “师父,”阵尤说话时牙齿直打哆嗦,带出了颤音,“怎么和卢芳一样,一点儿血都没有?”

    “这就不是偶然了,你怎么看?”

    “师父,看着他的尸体我说不出口,咱们出去说好吗?”

    杨得力点了点头。

    陈龙怀疑卢芳和张伟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从而双双选择殉情。杨得力也这么想过,但这并不能解释二人尸体的异状。自杀的人很少会那么讲究,不至于,也不可能把身上的血放得一滴不剩,而且身上还没有伤口。

    二人的尸体很快被家属认领并火化,但细心的杨得力让法医对两具尸体及泳衣进行细致的技术鉴定。经过鉴定,技术科在卢芳泳衣的内侧发现了一些残留的指纹。由于泳衣长时间紧贴在卢芳的皮肤上,指纹复原花了大量的时间,但结果也出人意料:指纹仅然是杜山的。然而,张伟的泳裤及身体上并没有一个杜山的指纹。可以肯定的是,杜山动过卢芳的泳衣,尤其是内侧,但这并不能证明杜山就是本案的元凶,因为谁都不可能做到杀人不见血。

    这天晚上十点,李丰开车来会所值班,田永已经扎扎实实值了一周。车刚到大厦停车场门口,李丰就碰见了前来烧纸祭拜的老王头,李丰将车停好,并没急于去十四楼,而是先来看望老王头。

    “王叔,你是不是天天晚上都来?”孝丰走近火堆,扶起浑身是汗的老王头。

    “小丰,你怎么来了?”

    “我来值班啊!”

    老头顿时浑身战栗,“孩子,”他用黏乎乎的双手紧紧抓住李丰的胳膊,“听王叔一句话,别进去,再也別进去了,也不要让任何人进去了。”

    李丰想到了近期失踪的卢芳和张伟都跟会所有关,心里咯噔一下,但这也无非是他心里的恐惧而已,他并没当会事。“叔,我送你回去,这儿太热了,还烧着纸,走!”李丰搀起老头往路另一头走去。

    “小丰,叔跟你说实话吧,大厦那块地原来是咱们村的坟场,拆迁时,有后人的都把坟迁走了,没有后人的,都成了孤魂野鬼。靠海吃海,好多人都是水里生水里死的,你那会所的水是从地下抽上来的,太可怕了!”老头用颤抖的声音边走边说。

    “叔,我们都干七年了,一点事也没有,你呀,放宽心吧!”

    “‘人无千日好’,听叔一句话,离开那个鬼地方吧!”老头见李丰听不进去,一甩胳膊,忿忿往家走去,只留下李丰一个人站在那儿。

    “你回家陪苏菲和乐乐吧,本来我要给你打电话,结果忘了。”田永正坐在办公室喝茶,见李丰来值班,忙殷情地说道。

    “咱俩一人一周,你回去吧!”李丰以为田永跟他客套,一本正经说。

    “咱倆谁跟谁,不是跟你客气。反正我在哪儿都一个人,这几天正好应酬多,在会所躲躲清静。”

    “你……你看上去有点不对!”李丰见田永讲话闪烁其辞,笑着说。

    “怎么个不对?”

    “你是不是恋爱了?”

    田永脸胀得通红。“滚,滚,滚,就只许你老婆孩子热炕头,难道不许我焕发第二春?”

    李丰微微一笑,挠挠头。“你身上怎么有股怪味儿,还是这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放坏了?”

    田永先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又四下瞧瞧。“没有啊,不会是你鼻子有毛病吧?”

    李丰又一想,也可能是自己身上有味。“你真不走?”

    田永索性把李丰推出了办公室。

    李丰顺便去看了看在房间看电视的杜山,开车回了家。

    苏菲见丈夫从会所回来,问起了原因。李丰照实说了田永的话,苏菲听了自然不信。她心想,田永这段时间一直待在会所,却不是为和她亲近,肯定是另结了新欢。会所里新来了一个前台接待和一个健美操教练,二人都姿客秀丽。健美操教练和她年龄相仿,入职没多久已和会所里的员工及客户打成了一片。不出意外,田永应该是和那个贱人幽会。这自然令苏菲十分恼火,以前就出现过这种事,田永勾搭了会所一个前台,惯得那位前台肆意枉为,丝毫不服从她的管理,还试图骑她头上。最后还是动用了李丰的否决权,才把那小贱人摆平,否则的话,会所现在谁做主还不一定呢。那件事之后,苏菲时时警惕田永和会所女员工乱搞,但千防万防,猫那有不偷腥的。

    周一一大早,杨得力联系了环保局的一位朋友,建议他们去检查一下望海大厦的排污系统是否合规,而湊巧赶上环保局对全市水质进行检测。

    杨得力带上陈龙找到他在环保局的朋友,一起来到望海大厦,逐层检查大厦排污系统。穿石健身会所的供水系统在大厦背后建的一栋房子里,由于靠海,水管深入地下直持抽取地下水进行过滤和加热,而污水经回路也在这儿处理后直接排入地下。就其采用的系统而言,全市及国内也属非常先进的,水质检查的结果自然也不存在任何问题,这着实让杨得力感到匪夷所思。

    邻市举行了一届民俗文化节,李丰抱着学习石雕工艺的目的去了三天,顺便采购了一批石料。回到家,李丰为讨家里人的欢心,当然也为给儿子陪罪,给他妈妈和儿子都带了礼物。苏菲一向瞧不上他的眼光,所以他并没给妻子买什么。

    晚上苏菲下班回到家,刚进房门,李丰就从她身上闻到一股怪味,而且那股怪味和他前几天在田永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更让他窝火的是,苏菲的目光中仅毫不掩示地散发着对情欲的沉醉和渴望。

    对于妻子的不忠,李丰并非始终蒙在鼓里,只不过他把这视作是因果报应罢了。与苏菲结婚前,他也曾因无法抵制偷情的快感,勾引有夫之妇,事后难免后悔不已。与苏菲恋爱时,李丰并非不了解苏菲的诸多花编事迹,可那时他迷醉于苏菲的美貌,流连于苏菲的风情万钟,所以被动接受了这份婚姻。之后生活归于平淡,他也才发现恋爱时的自己真他妈愚蠢,仅会相信苏菲就是他要找的那位终生伴侣。他之所以选择钻研石雕工艺,不只是兴趣所致,也是为了逃避他无法摆脱的生活。

    “我得去趟店里!”李丰为了避开妻子,也为了防止自己因一时失控和苏菲吵架,决定离开。

    “你心里还有我和这个家吗?”苏菲将手里的浴巾往床上一扔,厉声问道。

    李丰一怔,但随即他意识到,苏菲发脾气只不过是在掩示她心底的愧疚。当他盯着她时,她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今晚我就不回来了。”李丰说完这句话,心里一阵轻松。其实他多么想说,他以后都不想见到她了。

    苏菲似乎也知道了自己掩示行为的失败,并没再说一句话,只是眼睁睁看着丈夫走出了房门。

    次日,李丰也没有回家,他只是打了电话给他妈妈,问了一下儿子的情况。三天后的早上,会所一位副总打来电话找他,要他到会所去一趟。

    “苏总呢?”李丰已经好些年不管会所的事务了,不情愿地问道。

    “苏总这几天都没来上班。”

    “田总呢?”

    “田总也一样。”

    “田总不在会所值班吗?”

    “这三天谁都没见过田总和苏总,他俩的包和电话都在办公室,但人却不在。”副总是顾及李丰的颜面,才迟迟不愿说为什么叫他回会所。

    李丰接完会所副总的电话,又给他妈妈打了电话,他妈妈也说三天了没见儿媳妇的身影。

    李丰赶到会所,和几个员工一交流,才知道田永和苏菲的东西这三天就一起放在办公室没有动过。由于田永这段时间在会所值夜班,而大家私下也知道田永和苏菲有一腿,所以并没把这当会事。可七十二小时过去了,二人还是没有出现,这似乎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尽管会所仍照常营业,但已经堆了好几件事,非得田永或苏菲拿主意不可。

    “报警吧!”李丰无奈地对大家说。

    “李总,这样会伤害会所的声誉!”打电话的那位副总提醒道。

    “那你有其他办法找出他俩来吗?”李丰反问。

    副总只得低下了头。

    接到报案,杨得力带陈龙立刻赶到会所询问情况。大厦的监控显示,李丰离家的那夜,苏菲在半夜又回到了会所,不过凌晨三点,她和田永双双离开了会所,从此不知去向。杨得力又询问会所守夜人杜山,杜山第一次被警察询问,很紧张,整个人瘫坐在椅子里浑身哆哆嗦嗦,回答起问题来含混不清,似乎什么也不敢讲。加上他那副憨厚朴实的相貌,没人怀疑他与这事会有关系。

    杨得力近段时间多了个心眼,每次来会所游泳,他总会从出水口撕一些头发拿回局里给技术科的同事鉴定。离开会所时,杨得力又弄到了田永和苏菲衣物上残留的毛发,田永的头发是在他近期换下的没洗的内裤上找到的,而苏菲的头发是金黄色,办公室挂衣架上的一件外套领子上正好沾着长长一根。

    警察走后已是下午,李丰重又把杜山叫到办公室,郑重其是问起他到底知道什么。李丰单独询问杜山,并不是他看出杜山有什么问题,而是他认为杜山是他表舅,他又一向对他照颀有加,既使杜山知道田永和苏菲在会所偷情,也会为了保全他的面子而尽力隐瞒。可是杜山仍旧是一问三不知,虽神情紧张,眼神鬼祟,李丰并没枉加怀疑,始终觉得杜山是为他好才瞒着不说的。

    技术科在下午下班前得到了结果,那两根毛发果系田永和苏菲的无疑,杨得力一比对,结果再一次令他惊咳不已——他泳池收集的毛发里果有二人的。同时陈龙也私下打听得知田永和苏菲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他们又查看了二人的酒店消费记录和手机通信记录,进一步证实了二人的情人关系。而且他们还从二人手机中掌握了另外两个情况:一是卢芳和田永长期保持着情人关系;二是苏菲和张伟也保持着不正当关系(苏菲虽将通信记录删除,但其手机并没遗失,警局技术科人员已将其全部恢复)。

    这四个人的失踪及死亡,以及他们的混乱关系让杨得力和陈龙迅速将怀疑对象锁定在了李丰身上,而李丰近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据更加剧了杨得力的怀疑。

    李丰傍晚回到家,照顾母亲和儿子吃过饭。但他并没向二人提起苏菲的事,因为他已经拿定主意,等苏菲回来,他就要和她离婚,他甚至想好了所有的细节:孩孑归他,而财产一人一半。妈妈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问起了他和苏菲的关系,他为了不让老人过分担心,只是随便答应了几句。

    十点钟,李丰照顾母亲和儿子睡下后,开车到会所值班。他刚从电梯出来,迎面却走来了杨得力和陈龙,二人身后还有三个民警。杨得力和陈龙的表情很凝重,但李丰因为心烦意乱,并没注意到众人的不正常。

    “李总,跟我们走一趟吧。”杨得力冷冷地对李丰说。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李丰不明就里问道。

    杨得力用他那双平静但又洞明一切的眼睛盯着李丰看了很久,心底不禁暗暗惊讶面前这个男人强大的心理素质。“海警打捞到了田永和你老婆的尸体!”

    李丰感觉身边的世界瞬间凝固了,包括他自己。但他并没一丝悲伤,心底甚至在窃喜。他想到的第一个人是他儿子李乐,儿子常常私下问他,妈妈是不是不喜欢他,为什么很少陪他?想到这儿,他才意识到他的儿子已经没了妈妈,眼中才泛出泪花。

    苏菲的皮肤保养得很好,因为尸体完全没有血液,使她那原本就雪白的皮肤变得惨白可怖。李丰看到妻子的那刻,心口的积怨瞬间灰飞烟灭,甚至对于旁边的田永,他也深表同情。

    “你知道你妻子和其他男人保持不正当关系吗?”杨得力并没放过施压李丰的机会,从停尸房出来,就直接把他带进了审讯宝,尽管这并不符合规定。

    “知道!”李丰也有预感,自己已成了导致妻子死亡的嫌疑人。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人都死了,查清真相才最为关键。

    “你知道多少你妻子出轨的具体情况?。”

    李丰摇摇头。“六年前我们结婚生子,我只能保证儿子是我的亲儿子,具体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会所是你和田永合资开办的,你们之间是否存在利益分配不均的情况?”

    “会所的事田永出得力比我多,况且利益分配有总公司协调,我们之间并没什么矛盾。再说我和苏菲结婚后,会所的事就由苏菲打理,我基本不插手。”

    “那你怀疑过苏菲和田永的关系吗?”

    李丰顿了顿。“怀疑过,我不妨告诉你,我下午已经做了决定,我妻子要是回来,我就和她离婚!”

    杨得力也停了停,以便李丰缓和情绪。“你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破裂的?”

    “我儿子半岁时,算不上破裂,只能说是性格不合。”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选择离婚?”

    “当时还有情分,而且有了孩子!”

    “你选择石雕是为什么?”

    “兴趣!当然也有逃避的成分!”李丰的情绪起伏波动,但回答却句句坦诚。

    “逃避什么,能具体点吗?”

    李丰仰了仰头,思量了一下。“逃避自己,欲望让我变得软弱,直至向自己曾经讨厌的一切妥协。生活的幸福也无从谈起,事业更是没有出路,我还能怎样?”

    “你就没想过改变自己,或改变你的妻子?”杨得力提出这个问题,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已经先入为主将李丰当作了凶手。

    李丰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反而更专注于这个问题。“改变?那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江山易攻,秉性难移。’这句话确实是真理。”

    杨得力和李丰聊了很久,也聊了很多。杨得力越觉得李丰坦诚丶深刻,就愈发怀疑李丰。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找不到李丰做案的有力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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