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先生!”长相秀美的前台小姐向面前的杨得力问候道,“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
杨得力用中年男人特有的气度,款款从怀中掏出证件递到前台小姐面前,“你好!我想见一下你们的负责人。”
前台小姐看到杨得力掏出的警官证,脸上的笑容立马变成了惊愕,“好的!”她说毕,在电脑旁的电话上迅速摁了几个键,然后拿起话筒讲道:“苏总,外面有位警官要求见你?”接着她放下电话对杨得力说,“警官,前面左转就是经理办公室。”
“谢谢你!”杨得力向前台小姐点头微笑,显然是对她的态度非常满意。
杨得力和助手陈龙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一个身着职业装的少妇从左边一个房门口出来,笑盈盈向二人款步迎来。她身材苗条,一头金黄色卷发,秀丽红润的面庞映衬在洁白的衬衣领口上显得更加明媚。“您们好!”少妇走到杨得力近前,伸出纤嫩的右手表示欢迎,顺带瞟了一眼正在望着她咽口水的陈龙。
“苏总是吧?”杨得力稳重地伸出他厚实的大手问道,“我叫杨得力,市公安局刑侦科科员。”接着他松开手转身介绍身后的助手,“这是我的助手陈龙!”
“叫我苏菲就行!”苏菲同陈龙握完手对二人说,然后曼妙地转身招呼二人进她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但收拾的整洁而精致,窗外正是茫茫大海。
“我们这次来是想问一下卢芳女士的情况,她是你们会所的会员,已经失踪十天,而她最后来过的地方正是你们穿石健身会所。”
苏菲优雅地请二人喝秘书端上来的水,然后才一本正经开口道:“这事我们也听说了,而且我们第一时间和卢芳女士的家属查看了大厦监控,她是离开大厦后才失踪的,尽管她离开得确实有点晚,但她到这儿是正常消费。”
“当然,我们来的目的只是询问具体情况,并无其它意思,希望你们配合。”杨得力解释道。
“这个当然,”苏菲摆出一副合法公民的派头说,“但是为了给顾客提供安心的服务,希望你们调查的时间尽量晚点,好吗?”
“应该的,我们什么时候来调查,会提前通知你们。”杨得力说着起身,“今天我们是便衣,能带我们四处看看吗,苏总?”
苏菲站起身,露出一个乐意效劳的笑脸。
穿石健身会所是一家全国连锁的健身品牌,在这一地区属高档消费场所。会所占据了望海大厦十四层的全部,从东南角的电梯出来,依次是室内网球场和羽毛球场,再往里走是一排乒乓球台,旁边还有几块空场地分别是篮球场和少儿活动场所。迈进一道大门,经过前台是瑜珈室和各类器材室。经理办公室对门是一条门廊,上台阶之后有分为两个通道,分别通向男女更衣室,后面直达泳池厅。工作人员一般勿需走这两条路,沿前台直走然后右转即可直接到达会所西北角的泳池。
苏菲像一位导游一样,带着两位警察观赏完各型器材,来到了泳池厅。“这可以说是本市最大的泳池,正方形,边长五十米,一半是浅水区,一半是深水区。”苏菲说着转身指向门口右侧的一个圆形泳池,”这是单令辟出的一个儿童泳池!”
杨得力是个老刑警了,走出电梯口他就细致观察起了这家会所的布局。他去过很多高档场所,这儿的奢华并没对他产生多大震憾。里里外外健身的人很多,他并没发现令他怀疑的蛛丝马迹。但当他跨入池池厅的刹那,鼻中窜进一股异乎寻常的怪味,他的身体随即一阵莫名的不适,既想恶心呕吐,又想回避逃离。但二十年的刑警生涯让他迅速克服了这种不适,尽管那种感觉很短暂,甚至让他怀疑是自己身体的自然反应,但他还是对这儿提高了警惕。
杨得力站在泳池边静静看着一池蓝汪汪的水和里面游泳的人,而苏菲则和陈龙边聊边绕泳池走着,根本没注意到杨得力的异常反应。陈龙跟杨得力来这儿只是例行公事,碰到苏菲却是意外的收获,他见杨得力盯着泳池入神,正好和这位美女经理套套近乎。
偌大的空间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消毒液味道,时不时还会飘来几缕女人的香水味。但杨得力却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潜藏的味道——死尸的味道。而且那股味道他只捕捉到了一次,也就是刚进门的那一瞬。相比于太平间和殡仪馆的死人味道,那股味道仿佛附着在某种生命上,透过鼻腔直钻人心。杨得力盯着泳池足足看了五分钟,但再也没有找回那种悚人的感觉。
“杨警官,”苏菲一脸喜气洋洋的和陈龙走近杨得力,“看了这么久,有没有兴趣到我们会所健身?”她显得信心十足,好像从没遭到过别人拒绝似的。
杨得力微微一笑,“我一个小警察,那能来得起这么高档的场所,谢了,苏总!”
“瞧你说的,”苏菲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陈龙,“我们正达搞活动,我带您二位办张贵宾卡,难道还敢挣您们的钱!”
“师父,我已经答应苏总了,不贵。”陈龙一直叫杨得力师父,这会儿已被苏菲策反。
杨得力微笑着点了点头,和二人一道往前台走去。
苏菲家住静宁小区,在望海大厦东边,只隔三个街区。她下班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丈夫李丰正坐在电脑前查看资料。
“山西那边的石头有合你意的吗?”苏菲换掉职业装走近丈夫问道。
李丰松开手中的鼠标,长叹了一口气,“也一般,比我们这儿的好不到哪儿去!——我下午去看儿子了。”
“儿子还好吗?”苏菲边准备洗漱用品边问丈夫。
李丰一愣,随即抬手在额头搓了搓。“挺好,过几天就回来,快开学了。”
苏菲知道丈夫是在责怪她,在他出差时不去看孩子,忙解释道:“暑假会所人挺多,事也特别忙,田永也不知死哪儿去了,就我一个人,所以没功夫去看儿子。下午还接待了市公安局刑侦科的两位小警官呢?”苏菲边脱衣服边扭头看丈夫,见他听得认真,接着说,“会所里面一个叫卢芳的会员失踪十天了,过来询问了我们几句。”
“跟会所有什么关系?”
“据调查,卢芳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咱们会所,所以过来看看。不过倒让我把两个警官反宰了一把,每人办了一张会员卡。”苏菲沾沾自喜道。
“我有点累,我先睡了!”李丰关掉电脑,往床上走去。
“好的!”苏菲答应了一声进了浴室。
望海大厦前的公路边,一位老头正跪在地上烧纸焚香祭拜,口中念念有词。
“老王头,”大厦保安见到火光走了过来,听语气对老头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又来拜大厦啦!”
老王头并没理会保安的戏谑,仍旧虔诚地磕头祈祷。
“你说你,这大热天的不房子里待着吹电扇,尽干这些没用的。”保安用一副精于世故的派头教训起老头来,“拣点垃圾换点钱多不容易,你倒好,全用在死人身上了……”
老王头见纸已烧尽,缓缓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也不理睬保安的喋喋不休,蹒跚往家走去。
第二天一早,李丰开车带妻子一同来到会所,不过他只是过来一转,见一切都正常,和苏菲说了声就去照管自己在市文化市场的生意了。李丰和朋友田永共同投资了这家会所,但他却不大参与管理和经营,他的兴趣是石雕,自费在落霞湾文化市场租了一间门面,做起了这个行当。李丰大学读得是数学专业,毕业后赶上父母房子拆迁发了财,所以和朋友田永一道投资了这家健身会所,可没干多久他就失去了兴趣,不过正好和苏菲喜结良缘,他得以顺利脱身干了“石匠”这个行当。妻子苏菲并不怎么支持他干这一行,但李丰拗起来苏菲也无可奈何,况且她也不想丈夫像田永一样靠着健身会所花天酒地,不干正事。
健身会所已经开了七年,投资已经收回,而石雕手艺李丰也已干了五年,唯一的一单交易就是八千块卖掉了他用一年时间雕得一尊“玉树琼花”。事实上,那件作品也不算成熟,李丰至今仍在学艺阶段。刚开始跟师傅学,可惜好多师傅一味迎合市场,反通过他兜售产品,他也只能选择自学来提升技艺。前些天他去山西转了一圈,听圈内人讲,山西运城的石头特別适合石雕,但去之后他才发现并非传闻的那么他神。
他的店名叫“丰乐石器”,“丰”是取他自个儿的名字,而“乐”是他儿子的名字。店里的格局是典型的前店后坊,前面陈列着九件他的作品,后面是工作间。李丰并没定什么目标,他只是随性而为,从画册上面选一件作品式样,然后戴上围裙口罩,左手凿子,右手锤子,对着石头就开始了他的工作。李丰没有雇人,所有的活都他一个人干,有时候干得兴起,他能在工作间站十几个小时。
盛夏午后,望海大厦三十层的一间南北通透的套房内。
“你老公回来了?”躺在床上的田永抚摸着怀中苏菲的大腿问道。
苏菲点了点头,“回来都一星期了!”
“李丰是不是阳痿,一个月不碰女人还没把你喂饱?”田永呷了一口床头的水说。
“他呀,现在只对他那些烂石头感兴趣!”
“他不会是知道咱俩的事了吧?”
“知道不知道就那样,日子也就这样了!”苏菲无聊地用修长的指头在田永胸口画着圈。
“对了,”田永突然想起件事,“那俩警察怎么回事?”
苏菲冷冷一笑,“你呀,我真该把你的心挖出来喂狗。”苏菲说着在田永心脏处狠狠抓了一把。“卢芳,就你伺候过的那个阔太,失踪了!”
“什么?”田永忽地坐直了身子,“上个月我还见过她呢!”
“上个月你还和她来这儿开过房,是吧?”
田永眨了眨眼,在苏菲屁股上踹了一脚。“说正经的。”
“据警察说,卢芳失踪前最后来过的地方就是咱们会所,不过你现在不用为她担心了!”
“为什么?”
“昨天,卢芳的尸体被浪打到了沙滩上,已经送入太平间了!”
田水瞬间觉得一股寒气从尾巴根往上窜。
“世事难料啊!”苏菲带着嘲讽的口吻感慨道,“上个月还和人家滚床单,得,几天不见,她已住进那停尸房!”
田永扭头看着姿态放荡的苏菲咧嘴一笑,“那咱们何不及时行乐!”说着扑向了苏菲。
杨得力坐在办公室里,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上关于卢芳尸体的法医鉴定。令他无法理解的是卢芳仅然是穿着泳衣溺水的,更令他惊骇的是卢芳的尸体仅然没有任何血液残留。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事有蹊跷必有鬼。卢芳是本市一家上市公司的财务总监,而且是该公司的股份持有人,年龄不过四十岁。丈夫是另外一家关联公司的总经理,孩子尚小,家庭美满,不大可能自杀。不过家属为了降低卢芳的死亡对其上市公司的社会影响,上面又为了省事,已经将卢芳的死亡原因认定为了自杀。
杨得力又点了根烟,然后拨通了陈龙的电话。
“师父,出什么事了吗?”陈龙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声音有点含糊。
“你去过那会所吗?”
“去了好几趟了,下午下班还去了呢!”
“你感觉那儿怎么样?”
“师父,”陈龙一下子来了精神,“苏总真给咱俩面子,这两张卡办得太值了,那里面设备齐全又先进,而且那儿的健身氛围特别好,一进门人就特别想出汗。——对了,师父,那儿有一点特别适合你这种情况。”
“怎么讲?”
“那儿有好多中年妇女,不但长得好看,而且有钱,我个人认为你应该去试试,你那么好的身体别浪费了!”
“好,改天我去碰碰运气,你休息吧!”说着杨得力挂断了电话。
陈龙干这一行快五年了,刑侦方面也算有点经验了,连陈龙也感觉不出穿石健身会所有什么问题,或许是他太多疑了吧!不过杨得力怎么也忘不了那天走进泳池大厅的刹那,那丝令他差点呕吐的异味。他已四十多岁,和妻子离婚也快五年了,身体一直很健康,对任何气味都不过敏,但那天他的身体却无缘无故发出了警报。昨天到停尸间查看卢芳的尸体,尸体虽然被海水泡了半个多月,已经浮肿得难以辨认,但扯开尸袋的瞬间,他似乎又闻到了泳池的那服异味。因为那股异味比一般的尸体味闻起来更加的邪恶,所以他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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