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林芝象纠结的少女,在温暖与冰封之间保持着特有的矜持与抚媚。桃花开了,十里桃林在阳光下如雪花轻舞,雅江两岸的桃花总会把我的思绪带入到谢道韫的诗句里:未若柳絮因风起。又让我不禁要想起东坡那首《少年游》:
去年相送,馀杭门外,飞雪似杨花。
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
对酒卷帘邀明月,风露透窗纱。
恰似姮娥怜双燕,分明照、画梁斜。
达到林芝已是下午五点,满树的桃花在风中颤颤微微的飘落,如幽怨的女子带着失落的眼神在期待着与一场春雨的邂逅。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那柔软而又稀疏的小花瓣,令人不忍践踏。但桃花总是要凋谢的,杜牧诗云:
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
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林芝的桃花与深红无缘,与浅白相近,象极了守孝的年轻寡妇,只一袭白妆,便妖艳了整个春天。那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要令多少异乡的游子肝肠寸断。
至黄昏时,林芝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点点滴滴,象极了烟雨中的江南,只是少了渡口,少了穿着红裙打着油纸伞的江南少女。林芝倒是不缺少河流,靠着318国道,就有一条自上而下穿过狭谷纵深而又宽广的雅江。水倒是不多,宛延曲折的流向未去过的远方,把游子的思念一直带到天边。
记不清是第几次来林芝了,这小小的象树叶般的林芝城,留下了我多少次重叠又重叠的脚印,从南走到北,从东逛到西,全程下来也就个把小时,看山上的浮云消长,看水边的白鹭起落,多少次迷醉,又多少次意识全无,在林芝的柔波里,总会误把自己幻化成一条水草。
然而,我不是为踏青而来,亦不是因寻梦而至,我只是过客,如李商隐所说的: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有人把李义山的这句诗比作爱情,原因是开头写了“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在老夫看来,李义山这首诗,更象是对人生无奈的感叹,人生固然需要追求爱情,但更多的却是生存的艰难,有的人,一辈子努力的活着,却只是为了嘴边的一口食物。
罗辑思维的罗胖虽然令我讨厌,但他有一句话讲得还是有些道理,这世间哪有什么“岁月静好”,那些所谓的岁月静好,只是有人为你的舒适在埋头苦干着,他们在风雨里咬紧牙关,才有了你的现实安稳。
此时此刻,老夫就是罗胖所讲的那个人,在这个雨打梨花深闭门的黄昏里,冒着冰冷的雨在修理着设备,全然没有感受到那一树树的生命花开。当修完机器,全身已经湿透,街道上那漠然灯光正随着雨水一起流浪。
回到出租房,打开烤火器,脱下湿衣,浑身象筛糠般颤抖。而窗外,雨水还在淅淅沥沥......
易安词里的绿肥红瘦,应是在天明以后,而我,是唯一不适合看林芝桃花盛开的那一位。
庚子年记于林芝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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