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成长,许是年龄增长,许是深谙世事,但我一直找不到那个点。吊诡的是,幼年时期我便总会想一些不适配年龄的东西,想一些大家不太愿意被提及的东西,比如生与死。
随着年龄增长,倒是越发地对生长觉得陌生,像一个我跨过不去的坎,也开始对人情世故抱持着悲观,变得懂世故却不世故。
一开始我觉得理所应当,这定是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的一个过程——生长,跨过去了就意味着成功生长——成长,但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晃神、做梦、抽离,在休息的时候觉得累,在行走的时候觉得轻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在运动的关系,在只有运动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真实存在着的。
后来,我发现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这样,他们没有想太多,他们没有想那么多,以至于,以至于他们跨过去了,而我还总在生长,迟迟没有成功。从那时起,我渴望成为一个不想那么多的人,最好是脑袋空空,纯粹又空洞,开心又张扬。
以前我常希望不要被人发现,最好是把我丢在一个角落里,现在我想偷偷许的愿望是希望被人看见,最好是把我放在一个高台上,但这所有的愿望,从来都没实现。我还是没有跨过去那个坎,我只是复杂又矛盾,脆弱又悲观。
我认为生长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因为今天过后总是明天,而今天存在着的人或物或许没法存在于明天。同时,生长也意味着凋零,这是一件自然的事情,但“自然”本身也过于残酷,因为独特的东西很多,却总是由“自然”去概括,显得笼统又含糊,所以生长自然也因凋零而显得残酷。
由生长又想到生死,生与死是一组对立的词,它们有不一样的韵味,大多时候我们把生认为是一件喜事,把死认为是一件丧事,这是一件自然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无可厚非。但,我总在想:如果没有死亡,永生带来的喜悦和快感就可以是长久的吗?生长在无限的时间长度上是否会带来毁灭性的破坏?生与死难道不能是一样的韵味,一样的美丽吗?
死亡很远又很近。白天的时候路过菜市场,我看见白鸽在一片杂乱中被宰杀;夜晚的时候归置旧物品,我看见零碎在一层灰尘中被蒙盖;凌晨的时候怀抱大玩偶,我发现棉花在一寸光阴中被压缩。
我曾说“一想到没生命的东西也会死亡,这个世界就充满悲伤”,但我发现不是所有人都能感知得如此真切。
日常生活中“死亡”这个词是应该避讳的,而人的自我意识越强烈,人以外生物及非生物的生命就相对来说多少有些“不值一提”,人更不会轻易地去赋予生命,且人们在切身利益没有严重受损的时候,不会深刻地考虑到死亡。然而,生长在某个程度上来说就总是向着死亡走去,人也好,物也好。
我又想到:死亡代表着曾经有过生命,即便是被赋予的也是。这么想的话,这一切都变得有意义,所以我相信美丽的生命,也相信美丽的死亡。“美丽”不是指好看的皮囊,而是关于值得。一场值得的生命之旅,一个值得喝彩的人生,一群因为值得而在一起的人,一场真情实意安然如初的追悼......
生命的意义,在穿过幽暗诞生的时刻,在穿过明亮死亡的时刻。虽然因生长使得忧伤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但生长这个词本是单薄又厚重,理应充满忧伤,理应柔软而坚强。
我忽地发觉生长的过程很像一场雨。我十分喜欢下雨天,它总能让我感觉到沉静。记忆里的青春期,南方小城那倾盆大雨,无时无刻。
我认为雨是无比落寂忧伤的,它把我的故事刻在阴湿的墙,然后穿过印象里光秃的木棉,穿过时隐时现的悲喜和无常,在斑驳的青春里浩荡而过。但是,它也保护了我的生长,当我徘徊在临界点的泪止不住迸发,按捺不住的情绪禁不住爆发,它不自知地掩盖了所有的颓丧和不堪,一切的一切,跟着我一起降落,而后归于沉静。
雨后初阳洒进窗沿,漫过我潮湿幽暗的心房,反反复复。我开始懂得:生长就是不停与世界和解,与无可奈何共存。
如此想着的时候,生长好像也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跨不过去的坎不一定非要跨过不可,换个方向也许就能找到出路。
惊觉,一个人可以无能,也可以无知,但是不能既无能又无知,因为失去了自己就很难再重新找回,即使找回了,也无法回到最初的本真。
人生来就不一样,不必非得活成一样的人。不被框束的生命,不被定义的人生,才是这个世界的最终解。
因为有了生命,所以才有了生长,继而获得成长,也因为生命的美丽,所以死亡也美丽得一如既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