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童话｜寒露

我国将寒露分为三候：“一候鸿雁来宾；二候雀入大水为蛤；三候菊有黄华

（一）

你们是不是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每个节气仙子都会飞？其实，不是这样的，寒露就不会。

一个仙子怎么不会飞呢？任何一个人听到这样的事情，都觉得那么不可思议。寒露自己也不明白，仿佛天生就应该会的事，为什么自己死活就不会？而且，整个节气宫里，也只有自己不会。

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寒露从不与任何仙子走的亲近。一年四季，寒露宫永远大门禁闭，看上去冷冷清清。

没有人知道，一到人间的10月，寒露就开始焦虑不已，她把自己蜷缩在一颗颗露珠攒成的发丝中，不想看到外面冷冷的月光，一丁点都不想。可是，不管愿意不愿意，时间都会一点点的流淌。待捱到10月8日或者10月9日，便是寒露去人间履行职责的日子，也是深秋冷月趁火打劫的日子。

“嗨，寒露，今年，你学会飞了吗？”冷月伸着脑袋问道。

月光下，那个小小的身影迟疑了一会，倔强地摇了摇头。

“啊，真是太好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寒露，你不会飞也没关系，你可以坐着我的月光……”冷月苍白的解释着，虽然极力在克制，但是依然无法掩饰自己的欣喜。

“没关系。”寒露打断冷月的话，走到庭院中，慢慢的散开自己的长发，好不容易长了一年才长长的头发，很快又要没了。

“真漂亮啊……寒露，你的头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装饰，快瞧瞧那一颗颗晶莹的小露珠，噢，绾在我的月光上，会是最完美的搭配。去年参加舞会，我戴上你发丝做成的发卡，一颗颗的露珠在银色月光照耀下，真的比宝石还要漂亮，我简直就是整个舞会的主角……”

寒露鼻子酸了又酸，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嘱咐着:“拜托，你不要剪掉太多……”

“不会，不会，寒露，你放心好了。”

寒露当然不会放心，冷月下手又快又狠，年年如此，巴不得剪到发根。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没有月光的帮忙，自己怎么从人间来回呢？又怎么完成自己的使命呢？

寒露闭上眼睛，只能默默期盼冷月手下留情，可是看见她手里的那把刀慢慢靠近，仍然禁不住害怕。

“住手！冷月，你这个强盗！寒露，我载你去人间。”

寒露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雀鸟。

（二）

雀鸟是寒露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第一次相遇，两个人都很狼狈。

寒露的长发刚刚被冷月割的长长短短，像极了一个丑丫头。她白天躲在森林深处，只有到晚上的时候，才敢出来忙自己的工作。

而雀鸟那年在深秋迷了路，孤零零地在树林里想要捱过这个晚上。它钻在厚厚的银杏树下，冻的瑟瑟发抖，慢慢失去了知觉。

直到寒露找到即将冻僵的雀鸟时，两个人才觉得彼此的世界温暖起来。

“雀鸟，你为什么不和同伴一起飞往温暖的南方？”

“我想多练习一下在海上飞翔。”

“海上飞翔？”

“对，我的梦想是飞过这片海，去海的那边看一看。”

一个不会飞的仙子。

一只想飞过海的雀鸟。

同样孤独，同样怪异的两个人，自然而然成了要好的朋友，很多年很多年只在人间相见的好朋友。没有想到，今年，雀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寒露宫。

冷月恼羞成怒，一气之下甩袖回了宫，怒气冲冲地收回所有的月光。四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寒露坐在雀鸟背上，双手紧紧抓着雀鸟的羽毛，一动不敢动。尽管小心翼翼，可头发上的露珠仍然簌簌地往下落下，迅速打湿雀鸟干燥的羽毛，变得沉甸甸的。雀鸟飞的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

“雀鸟，是不是很重？你的羽毛都湿了，你还飞的动吗？”寒露担忧地问道，连累了好朋友，让她心里内疚不已。

雀鸟艰难地向人间飞着，气喘吁吁地转移了话题：“寒露，不要紧，好朋友嘛，当然要互相帮忙。”

“对不起……”

深秋夜里的风吹到身上，有入骨的凉寒，雀鸟全身上下的羽毛沾上了沉甸甸的露珠，又被冷风吹着，慢慢变得僵硬起来。它勉强张开嘴还想说些安慰寒露的话，却有些坚持不住，只见头一歪，载着寒露一起直直地摔落到地面上。

寒露紧紧抱着昏迷的雀鸟，她在等，等天亮的阳光。深秋早晨的阳光还不够暖，需要等到中午，才能温暖成一团火，慢慢烘干雀鸟身上的露珠。

雀鸟慢悠悠的睁开眼，正对上寒露的泪眼汪汪，笑着说“寒露，你的长头发真漂亮，你应该绾起来多笑笑，会更漂亮。”

（三）

人间的日子晃晃悠悠，不紧不慢。

寒露不再怕阳光，不再惧怕天亮，她被雀鸟拽着来到亮堂堂的世界。原来，黑暗之外的天那么蓝，是那种广阔的，很高很疏离的蓝，寒露觉得这样的天能够包容自己。

她开始让自己忙活起来，忙着给天上的大雁指挥队伍，忙着给山坡上的枫林裁了亮亮的红裙，忙着给河岸里的鱼儿喂肥肥的食，给夜里站岗的树啊草啊点闪闪的露珠灯。

忙的累了，寒露和雀鸟齐齐地躺在海岸边，两个人远远望着远方，谁也不说一句话。

“寒露，我准备好了，明天开始我要飞过这片海，我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

“海的那边，会有什么？”

“不知道，不论有什么，我都想去看一看，我可不想日复一日过一样的生活。寒露，你也应该尝试去改变，你是仙子，本身是会飞的，你只需要战胜你自己心里的恐惧，一定可以飞起来。”

“飞是什么感觉？”

“自由，快乐的感觉。不再依附冷月，不再依附我，你可以自己主宰自己的生活。”

雀鸟走了，在一个微微薄雾的清晨。它练了很多年海上飞翔，就是为了这一天。无论能不能一口气飞过这片海，雀鸟都义无反顾地走了。一连几天，再没什么音讯。

寒露站在海边，目光所及处，除了海，还是海，每一滴海都那么冰冷。海岸边的沙滩上，涌出一片一片蛤的碎片，每一片都像是雀鸟的羽毛。

寒露开始学习飞翔，从金色的银杏树梢跳下，从开满紫色牵牛花的山坡跃下，一次次遍体鳞伤，又倔强地爬起。

真正学会飞的那天，是要回节气宫的前一晚，寒露脚下乘着风，脑海里一遍遍想着雀鸟的话，原来学会飞翔是这样的感觉，自由，快乐，自己主宰自己的感觉真好。

第二天天一亮，寒露便从海上出发了，她带着满满一布袋子蛤的碎片，带着雀鸟的梦想，飞过这片海，去看一看海的那边。

这片海比想象中大，寒露拼尽全力才勉强飞过了海，她攥着手中的口袋，喃喃自语：“雀鸟，雀鸟，我们到了……”

海岸之上，有一片山谷，山谷里开满了菊花，红如火，白如雪，黄似金，粉似霞，一层层，一簇簇，在寒冷的深秋开的生机盎然。

寒露将长长的发丝高高的束起，露出清秀的脸庞，她小心地把一个个蛤的碎片埋在每一片菊花旁。风轻轻吹着，一朵朵菊花微微蹭着寒露，她红红的脸颊上浮起浅浅的笑。

嗨，雀鸟，来年，菊花开放时，你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