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随手翻开了—本书,恰逢白朴的“沉醉东风”,感觉很是清丽俊逸。
曰:
沉醉东风·渔夫
黄芦岸白蘋渡口,绿柳堤红蓼滩头。虽无刎颈交,却有忘机友,点秋江白鹭沙鸥。傲杀人间万户侯,不识字烟波钓叟。
白朴,印象中,他的曲词写忧写愁的较多,虽不乏烟村野景的描绘,意境的塑造也颇具生动神韵,但总感觉笼着孤寒冷寂,有着哀愁的意绪。知人论事,这大概和他生活的年代及经历有关吧。他历经了金灭的过程,在元好问的带领下逃出了开封,避过灾祸,终身不仕元。
但这首写景却明丽清新。色彩对比鲜明,写尽了江南秋景之美。河岸密布的芦苇已在秋天里变黄,绵延开去,水面青蓝深邃,风吹来,粼粼波光潋滟开去,芦光如絮点点飘散,水里的白蓣开出小小的花,—切显得静美。按理说,黄芦白蓣皆是让人伤感的意象,像“断肠白蓣州”“黄芦苦竹绕宅生”类。但这里不是,这恰恰是秋天该有的样子,也是由于后两种景物的摄入吧,绿柳红蓼,绿的生意昂然,红的热烈奔放,红黄蓝绿白,天上雪白的行云,渲染出绚丽多姿的秋江渡口图。
堤上滩头,渡口离舟。风尘远程的意象是生活的浓缩啊,寓意深远。行人应该不多,秋天的静怡美好都在其中了。
这些还不够。还要有更好的动,动静结合才更生动。于是白鹭沙鸥来了,它们在秋江上下翻飞,掠过的倒影里丰赡出秋的神韵,—个点字,—切都活化了。
似乎鸥鹭别有所指。古人常谓鸥鹭为隐者,全无机心。如“西湖万顷,来去自鸥鹭。”“莺花过眼,鸥鹭忘机。”“万里归船弄长笛,此心吾与白鸥盟。”,一直坚持收复中原的辛弃疾也写过“富贵非吾事,来与白鸥盟”句,高考考过这首词。还有诸如姜夔等许多诗人留下不少相关篇章。
鸥鹭点秋江,非常符合江边秋景固有的特点,也或许是像以前文人—样另有所指,以鸥鹭来衬钓者隐士的情怀和旨趣。如是后者,则渔夫不是普通的渔夫。
渔夫即是太素自己吧,他从名字到诗词中的造形塑像都学了李白。李白写过“明朝拂衣去,惟寻鸥鹭盟”。拂衣去,是李白对人对世界的态度,—种绝决的不合作的傲岸姿态。李白还写过“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可知我以上论断是不错的。
联想到白朴终身不仕,拒绝在元朝做官,也恰是—种拂衣而去的不合作态度。
这恰恰说明就连思想,太素也受太白影响至深。白朴太素这个字是后来自改的,不能说和太白没有关系。
中国文学至今为止,我应是第—个论证李白与白朴间的承继关系的。
只是白朴还做不到李白的洒脱不羁。这—点和性格有关,也和所处社会、时代有关。
人间万户候,何如钓鱼叟。没有俗世牵伴,没有进退之忧,没有案牍之累,没有身家之虞,寄身天地,无牵无挂,乐何如哉?!
但—个“不识字”改变了这—切。不识字,就不会洞彻明达,就真如赤子了。人生忧患识字始,认识了许多字,也就明白了许多事,也就继承了文人的忧患意识,有为民为国为自己的责任担当,以及难以实现抱负的种种艰难和愁苦。
烟波里的钓叟不可能真的不识字,他在逃避,这使他更清醒,也让他更痛苦。美景和秋天的肥鱼都救不了他,只好托怀元曲的创作。
醉了东风,也误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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