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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出仪式感

“吃”出仪式感

作者: 曦蘅 | 来源:发表于2019-02-22 18:47 被阅读0次

    一次下乡,幼儿园老师给孩子过圣诞节一事引发了口水混战,大神来了一句:中国的传统节日都在餐桌上,在“吃”上,吃这么深入人心的事,任他什么鬼子节日都取代不了……引发起新的一轮:咽口水战。

    二十几年的吃货经历让我深以为然。那些节日里的美食,那些氛围都深入肌理,生根发芽,无法毁弃。

    吃与仪式结合,就成了节日,我们遂川的节日老有感觉了。

    元宵

    元宵节当天,农贸市场路边支起一张张小桌子,摆着一排排大红色塑料盆,每个盆子竖个小木牌“芝麻”、“桂花”、“豆沙”、“花生”…圆滚滚的元宵任君挑选。我最喜欢桂花味,咬开一口,花香盈鼻,白糖与桂花的相遇,营造出元宵节的艳遇。

    遂川兴吃这种现滚的元宵,也只有正月十五才有得吃。我没见过包的汤圆,目光所及只是超市冰柜中冷冰冰的袋装汤圆,出嫁后在泰和乡下就吃这个,少了许多农贸市场的热闹,味也就淡了。

    所幸,国光超市开启了滚元宵业务。

    有人说北方滚元宵,南方包汤圆,大概江西遂川是个假南方。可不就是假的,零下二度,室外瑟瑟发抖,室内还得抖,取暖全靠一身正气。南宁那才叫南方,穿着短袖买火车票回家过年,年后回来又开始短袖了;刚见冷,十几度的天气,正宗南方人就能兴高采烈拿出羽绒服帽子手套全副武装。

    冷并不能浇灭遂川过元宵的热情,吃过元宵舞过龙灯元宵节重头戏来了,采青,估计现在得称“采荤”。采青本意是采一采邻居的青菜,这天晚上偷菜是允许的,失主不能开骂,这一天你骂的越厉害代表你对小偷祝福越多。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青菜就没人惦记了,转而偷鸡抓鸭,狗牛猪还是没人下手的,毕竟只是不能骂人,没说不能揍人不是。半夜以后遂川大街都是呼啸而过的摩托车,混杂着“咯咯”“嘎嘎”,是那些混小子拎着采荤战利品去相熟的夜宵摊加工,继续大快朵颐。当然采荤只是一部分混混干的事,我们这些五好青年不参与,只能躲在被窝里听着鸭叫流口水🤤。

    清明

    清明是祭祀的节日,遂川也不喜什么鲜花祭祀,白煮肉和斋饭一定得有。有个仪式叫什么“滥蛇”,我不明就里,但内容清楚,两个清明之间过了老人,出嫁的姑娘要在这天做米果祭祀,用艾草或者鼠曲草煮烂和糯米粉加工,盘成一条条团起的蛇形,蒸熟后摆在坟头。有时去挂纸还能看到有的坟头上摆着黑青黑青一坨蛇形米果。

    自然,不“滥蛇”的家庭也爱做清明果吃,遂川更多的用鼠曲草,这玩意虽然没有艾草香,但贵在口感好,容易煮烂,吃起来更软糯,不像艾草,有时候吃完还能从牙缝抽出一根艾草丝儿来。永丰这边吃清明果喜欢包裹冬笋腊肉,叫笋包,遂川称“裹子”,客家人喜欢这样做,有时包荞头炒腊肉,更香。

    清明也是映山红占领山头的季节,我们亲切地称为“山里花”,这段时间经常能看到大人小孩大捧地扛着它,我每每瞥去羡慕的口水,这野生映山红酸酸甜甜很好吃啊!

    一年一度清明果,无论在何方,哪怕生娃带娃的这几年,我也要去国光买几个打牙祭。清明真是一个吃红咬绿的好季节……

    立夏

    立夏在万和永丰没什么特别之处,在遂川就挺隆重的,从早餐就开始显示出它的特别来。我们家经济条件有限,一般早上也是吃饭的,所以我特别期待立夏,早餐只在这一天可以换成包子米果。

    这天要吃鸡蛋,还是好几个,我表示很为难。所以用毛线打结成的网状蛋蛋袋就被我改良成弹珠袋了,透着各色月牙形的玻璃弹珠这么一瞧,还挺好看,有段时间我臭美地把它挂在蚊帐两边做装饰。

    立夏还是外婆给小外孙外孙女送节的日子,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两根细细的竹条缠绕成圈,圈上穿着一圈包子和一圈米果,放在竹篮里,外婆就奕奕然来了。我这种外嫁女是享受不到这待遇,只好自己抱着娃送上门去,回到夫家看我大老远拎过来一圈包子一圈米果,眼神都难免透着古怪。我妈特意给我穿的是麻得米果,米果中我的最爱,不清楚做法,糯米煎的,芝麻糖浆包裹,无法形容的美味,麻圆这种没有难度的米果和麻得米果简直就是肯德基与美香基的区别。

    端午

    端午节吃米糕,我一直认为这是混淆了重阳节的习俗,但有的吃我一般不废话。菜市场买的面粉做的米糕是装个样子的,不太好吃。但一听到“买米糕恰哦!”的吆喝声,兔子没我跑得快。米磨粉做成的千层糕,几乎透明的表层撒满芝麻,多年不见,那一口下去的Q弹和米香至今还在齿间环绕,也许以后再也吃不到了。龙冈的千层糕有那么三分之一的神韵,可惜碱味重了,Q弹少了,香味也不那么纯正。

    粽子估计全国各地都有,我妈几十年不变只做素粽,她自己喜欢吃。朋友家里有放腊肉红豆绿豆白豆花生的,配着糯米我总觉得腻。大学时候舍友吃的是坨大一个的枕头粽,放了许多叉烧豆子之类的,还是用芭蕉叶裹着的,全家一个就够吃了。而我们用的箬叶香气馥郁,即便不喜欢吃粽子,煮粽子时的满屋飘香我也很是期待。

    年糕得(dei)我就更期待了,糯米粉加糖做成糕裹在箬叶中蒸上几个小时,香而不腻。知道我喜欢这个的朋友老用这个诱惑我,我妈做了年糕得,来我家玩,我往往屁颠屁颠去了。以前相亲说是家有三个店铺,我想如果他说他妈烧的一手好菜,估计好感度可以上蹿到百分之七十,再说上一句煎得一手好米果,估计可以上升到百分之九十。

    端午,鸭子可以出笼了,所以鸭子是必吃的菜,至少我家是这样。我爸炒鸭子,爆炒之后慢炖熟加子姜蒜片青椒出锅,不用大料,保留着鸭肉原始鲜美,简单好吃,可我就是做不出也学不会。(我为什么要写鸭子,口水要滂沱了。)每每对着尹家坪菜市场望鸭兴叹,自己不会做就算了,在这还找不到一家烧鸭子和我口味的店(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以至于有次永丰网推荐一家火焰鸭,点赞送一盒试吃的那种,我迫不及待也破天荒玩了这种所谓点赞送东西的活动,结局自然是被坑了,老板娘趾高气昂十分不屑地夹了三块鸭肉给我。我回去就发朋友圈表明上当,还引来几个陌生微友的嘲讽,这都什么人吗,果断删了。

    遂川真是很擅长吃鸭子啊。草林鸭子都要成为一张名片了,点一份鸭子,满满两大皮钵,除了好吃吃了还想吃找不着其他形容词,我和老罗约定出嫁了还要一起去,结果都嫁了五六年了也没去成,她没有,我也没有,我下次去要发个视频给她看,她嫁四川,我馋死她。我竟然也没去过一次,毕竟没车的人交通不便。好友说县里开了一家也蛮好吃,她领我去,居然用脸盆装,过分啊,我朋友还在边上奚落,我都吃腻了,你慢慢吃……实在吃不完,被朋友推走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不过还是没有草林鸭子好吃。

    鸭五件,我敢打包票,遂川做的最好吃,而且任何一家像样的店做的都不错。我最喜欢天使冰王和天下无二的,新鲜鸭五件,酸辣对味。永丰叫鸭三件,哪有五件形象啊,一喊出来就感觉一只肥大的鸭子昂着头拍着双翅迈着双脚扑腾扑腾。怀大宝的时候特别喜欢酸辣味,经常趁老公加班一个人溜出去吃一份鸭三件回来。鸭五件是我的最爱,每次回遂川没有吃到鸭五件,感觉人生都多了一道缺口。

    尽管这般喜爱,却不敢轻易承若什么时候回去撮一顿,路途不远,归期难期。

    在端午与中秋之间,还有我喜欢的幡布米果(南瓜米果),泉小那条街上,曾经有过一家超级无敌巨好吃的幡布米果店,每次回去我都要买好几个,吃不下了看着也高兴。那附近有个姑娘曾经是泉中的校花,肉乎乎的真漂亮,见她的时候我就觉得杨玉环也不过如此吧,不过还是幡布米果更漂亮。这两年也没有卖了,惆怅,又多了一个活跃在念想中的味道。

    中元节的豆渣米果我已经想念了近十年,那味道在思念中愈加美妙。豆渣米果到底是加豆浆还是豆腐做成的也不要紧,关键是只在遂川老桥头只有那一天才享受得到。一口咬一个,既有煎米果的美味又因为豆腐(或豆浆)的存在而不油腻,这味道足够支持我盼一年,老有盼头了。显然,这一天并不适合回娘家,或许我可以毫无盼头的盼个几十年。乡愁中含有多少这无法打包无法邮寄的家乡美味的遗憾,谁知道呢。

    中秋

    月饼不是我的最爱,好看不好吃,尤其是伍仁的,经常吃到金橘饼的味道。不过薄酥饼好吃啊,尽管平常国光也有得卖,但我喜欢中秋买,这才叫过节嘛。

    到了中秋节就该喝鸡汤了,我爸煮的鸡汤甚合我胃口。我自己熬不出来,总觉得是锅的问题,当然还有炭火灶,当我配齐装备,依然不对味,老公鄙视地说,就是没有加味精。岂止是味精,每个人炖出的汤味道都不一样,何况汤里还有小时候的回忆。遂川人对鸡汤的喜爱都体现在月子里了,坐月子每天得吃一只鸡,至少每两天一只,不能再少了。泰和对鸡汤就没有那么热情了,为此家里还特意数落了一顿我老公,坐月子没有吃到十几只鸡,绝对是欺负人啊。

    邻居大院子里种着几棵柚子,我看着它们抽芽开花结果,等到中秋近了月黑风高,我就站围墙上扯两个。同学邻居家也有柚子,大白天的翻墙过去,迎面碰到了主人,他送了我们两个,嘱咐走大门回去,可后来见着这个主人我常常侧脸低头生怕他想起某个瞬间,因为他后来是我初一班主任,体育老师。这两家的柚子其实并不好吃,小时候贪玩而已,外公家曾有一棵柚子,果肉似珍珠颗粒,甜又水份又足,可惜没有存活多久。

    春节

    春节是乡愁最为浓郁的时刻,习俗使然,也是乡愁触手可及的时候。有些地方春节一直过到下元宵(二月初一),这么长的时间,美食种类自然也多了。小时候家里腊月十五以后就要开始准备年货,浸泡糯米,洗晒花生瓜子,最多的时候做过十样零食。

    沙子炒花生、瓜子、葵花籽,在河边舀一簸箕沙子洗干净,晾干,热锅和花生、瓜子、葵花籽加盐反复翻炒,沙子作用应该只是受热均匀。炒熟的花生是真香,抓一把手忙嘴乱,小时候可不怕什么上火。

    浸泡了半个月的糯米,选个早上去机米厂磨粉,午饭后放一两斤去锅里煮糊,用这个糊做引子不断粘糯米粉加糖揉成面团,切成大小均匀的小条块放油锅里炸,凉了装在瓮里,竹得做好了,春节最腻的一个零食。客家会用大米粉做竹的,缺点是非常硬,但我很喜欢,咬起来嘎嘣脆,有的还加了葱花,完全不腻。

    兰花根是竹得裹上糖浆,沙琪玛是略小一根的竹得用糖浆粘结后切块,有点复杂,家里只做过一次。沃婆糕(冻米糖)每年必做,有专门晒好的糯米卖,糯米热油酥好,麦芽糖熬成浆浇在糯米上,趁热码整齐,凉了切块,声音可脆了,吃起来也挺脆,就是腻。于田做法不腻,有点像现在的米老头,吃起来不脆闷闷的,但我就喜欢那个味。我爸老说这种是用脚踩出来的,不好吃,估计是他不会做。

    豆角酥也挺复杂,我家里没有单独做过,经常是外公定了日子,隆重地叫上我爸去帮忙,最好了每家分得一包。面粉加豆腐葱花盐和好,擀成薄片切条,油炸,酥酥脆真好吃,现在已经有专门的做豆角酥皮子的机器了,还是外公做的好吃。

    姜糖和麻糕做的时候我忙于读书,没见过做法,美味就对了。家里年年还要买一种红色的披着层白糖的东西,叫状元红,不好吃,但我妈说兆头好。

    除了这些个零嘴,肉丸肉饼也不简单。虽然都是猪肉和荸荠做成,但裹上一层芡粉的叫肉丸,小个一点,用来煮汤;滚成圆球扔油锅里炸的,大个一点,类似狮子头(没那么大),叫肉饼,蒸着吃。正经的酒席都要有肉饼的,钵底层码好菜干,放九个肉饼,蒸出锅放几片青菜,好吃又好看。我喜欢遂川的酒席,尤其是第一个菜,就叫头菜,鱿鱼瘦肉管子(豆腐皮的一种)和萝卜干一起炒,又是我做不出来的味道,或许酒席上才能发挥它的最佳状态。

    没有客做的春节是没有灵魂的,请客吃饭不在家里自己动手是没有诚意的,遂川人就是这么热情好客。亲戚之间轮请是必修课,哪怕他如今安家在外地,包车也请你吃饭;同事好友轮请估计选修吧,也是热热闹闹的一轮。五个舅舅一个姨,隔一两天轮一个,整个春节都在吃,吃完还吧唧嘴回味着哪个舅妈手艺最好。

    如今我的同学朋友们都混入请客的主力军了,我算叛逃,而年味却在记忆中浓厚。

    谁说不是家乡好呢,某些男同志,你要是和他说他老婆不如某某的老婆,他估计会跳起来双手双脚赞成,但你要说他家乡不如其他地方,他估计打死不愿承认,一定和你死磕到底。就我,大学九十年校庆那会,隔壁宿舍的和我说江西男的不咋的,还特意列举我老乡为例,虽然我偶尔也有想过,但是你要说江西男的不如广西的,那我不同意啊,事关家乡荣誉感,校庆啥的都是浮云,为这个问题吵了一天,也不记得吵赢了没有。

    月是故乡明,恨不能快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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