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弟把书读废了这件事看出，人世间有相当一部分事情是有报应的。我那娘因为疼爱小弟，把我恨入骨髓，不惜毁掉我的健康，连锁反应，最后坏事波及到小弟身上了。我不是身体垮了，在师范读的是英语明摆着该在中学。有我在中学带着，他何至于此？
小弟失学回家后，母亲还特地为他去老远算命，顺便还帮我和老二算了。回来说，我们三人就小弟命最苦，并且赖着也活不过40岁。她心里一定认为又是我“克”了小弟。父亲则这里求神那里拜佛，还借人家两百红石砖，在田畈间的大树下修了一座小庙，初一十五务必去烧柱香，叩几个头。有天母亲还请来一个“仙姑”，在我那房间里做起了法事。小弟把那香案都砸了，把黄表纸拿去上厕所。母亲说小弟这都是学我学坏的。
沙河小学校长老徐老戴着个油油的蓝布帽，总不见其头顶的真面目。才40多岁，却枯瘦得像个小老头。一爱烟，二爱酒，三爱牌，还爱说爱笑。抽烟老呛得涕泪交流，他说他20多年的烟龄，这两个熏黑的指头中间烧掉了三四间好房子。每回只要有酒喝，一定要醉倒为止。有一回酒后在床上翻滚拉扯他把那顶帽子弄掉了，这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他头顶的真面目，原来他头顶一根头发都没有。打长牌每周要打他一两个通宵。吃饭是边吃边唱，边唱边敲，快乐如仙。
有一回，校外的一个大汉说是学生遭踏了他家的油菜苗，闯到他房间，指着他鼻尖骂：“你这板头癞！”他说：“你骂呀，我又不痛，活了40多岁，还怕什么？”那人一走，他就开始“回敬”了：“他那是天下最最背时的人，独子死了还没几天，还没烂，当然要发疯的！”他算得上“以柔克刚”。
主任纪春光长我几岁，高中同学，他妻子是我本家的姑娘，论辈份我该叫他姑姑。他和学校财金几个人算账总关着门，大概是有些外快，他们几个要私分吧。寒假前，他和我说他脚下有几个好女孩，，，
煮饭的老鲁说他那儿也有个女的，死了丈夫，丈夫喝农药死的，你要他给你说一下。
老鲁这人是好人吗？他和汤小丽还挺好的呢。有一回他们在老鲁房间里嘀嘀咕咕被别人拉上房门从外面扣住了。过了些天，老鲁的老婆来学校了，吃饭时查小丽很是慌张呢。
她和跟她共班的王某，晚上经常在她房间里说得没完没了，别人去打牌，他们闲聊，几乎夜夜如是。最后王某的老婆也来学校了，这女人又黑又丑，难怪王某和汤小丽聊得那么欢。
那汤小丽有天收到一封从部队的来信，哦，有人追求她。第二天我要去镇上办一件事，出了校门，她把我喊停下，说她那儿有一封信，要我帮她带去发了。我一看信是刚封口的，浆糊还是湿湿的。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在半路上停下来，坐到马路边的草丛中且慢慢研究。哦，是回那当兵的信。不费一点力，我拆开信封，把信拿出来。嗬，那字一蹋糊涂，有一半字无法认读，改来划去，像蜘蛛网。哦，这句还清楚：“，，，以后再说，暂时不可能谈这个，，，”她这是考我老实不老实，让我去追求她。我是废人，实在唤不起那感觉。
放寒假前一个周，我们车干宿舍前的小水塘，捉了五六十斤鱼，尽是乌鱼和少量鲫鱼。轮到我星期六日看校，这老鲁交给我一个厨房锁扒，临煮饭时才发现只有米没有菜。他还嘱咐我要淘猪食，一起5，6斤米放在饭桌上。菜怎么没有？几十斤鱼放在仓库里锁着，我却打不开。最后没办法，我只好到学校附近农户的菜园里像小偷一样砍几颗白菜。这件事虽小，可看出老鲁这人不地道，若是校长主任看校，他保险把仓库钥匙给人家，大鱼小鱼随便吃。
学校养了3，4头大肥猪，这个，老鲁有点功劳，平常淘猪食，照管都是他的事。他做饭炒菜技术非常差，学生在这里搭伙吃中餐，一大锅饭不生则烂，炒菜一锅汤。哎！现在想起来了，这老鲁把饭煮成这样很有可能是故意的，饭这么难吃，学生吃两口就倒掉，猪食就充足了。
正是那个星期天的上午，3头大肥猪打垮了围墙冲出去游荡，等我洗个锅碗的功夫，它们跑得无影无踪，我围着学校转好几圈，连猪的蹄印都不曾见到。我四处张望，差点惊慌得哭起来。莫不是人家先赶到200米外的公路上，然后顺大路笔直往下赶，，，最大的一头总有300多斤，最小的也有200多斤，，，还好，往公路那边的小路上也是一个猪脚印也没有。这就怪了，飞了不成？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向西无意中才望见两三里路外那绿油油的油菜地里有几个小白点～这几个家伙害得我好苦！足足两三个小时完全失踪了，我快要急疯了。这件事不大，但的确难忘，忍不住记它一笔。
这年寒假前学校杀猪，每人分到了60多斤猪肉，全家真的高兴了一回。
第二年青天，我把小弟送到西边那片中上学，交了30元学费。我始终坚信他智商高。他也保证能读好。
正月里老鲁调到区中专门负责烧水，可烧水怎么把一根手指弄断了。那天他咧着嘴伸出那受伤的指头给我看，我心里暗暗高兴着呢：“断掉一只手才好呢！”
小弟很快就不读了，太远，那里的同学专门欺负他是外乡的，不几天人家就把他的饭碗摔成一把废铁。过了几天，他在周末跑到那中学，把人家的饭碗全部偷回，差不多有20个。另一个周末他又跑去把老师房里的书偷回来几十本。他说交了30元学费，才上一个星期的学，不偷划不来。从此他成了自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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