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一直以为,对早已不堪病痛折磨的父亲来说,离去实在是一种解脱。老人家又素来厌烦儿女的哭泣,便心中盘算,无论怎样,我都得学会平静地面对他的辞世。
然而,入殓时,当我替父亲洗好脸,母亲不顾别人的拦阻,坚持要为父亲整理衣冠。看着她小心翼翼、细致耐心地做着原本该我承担的这一切,又和大家一起掖好每一处被角,我的心一阵阵的疼。
合上棺盖,母亲禁不住一声悲怆的哭喊,已是满脸的泪。我终于从麻木中清醒过来,嚎啕大哭起来。这一次,父亲真的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曾看过母亲年轻时的相片,一个娇俏、清纯的女孩子,扎着两个羊角辫,文文静静地笑着。父亲一直以来都是铁塔般的汉子,印象里总是黑阴着脸。
一次,我笑着问母亲,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看上我爸了?母亲笑吟吟地,你爸年轻时可是个帅小伙,沉稳又有才气呢。
就他?那个臭脾气!我表示不服。现在回想起来,老爷子似乎真有两下子。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家里来了一个做水泥柜的工匠,说好了工钱让人家做两个。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才做完一个,父亲就学会了,照着做了三个。
父亲的确是个能人,庄稼地里的能工巧匠。八十年代初期,他研制的小麦种子颗粒饱满,亩产是平常种子的三倍之多。
他种的西瓜,不施化肥,专用油渣,真的是个大沙甜,即使在最薄收的年份,也从未亏过本。
很小的时候,我们在他的指导下,学过栽种烤烟、走街串巷卖过瓜果。偌大的院落里,有过长毛兔,也见过挤作一团的蝎子。他还替别人养过甲鱼呢。
我们家里人口多,孩子多,最多的时候7个学生。为了孩子们的未来,父亲放弃了农技站长的工作,回到村里当生产队长,后来索性专心务农,一心供我们上学。
小时候的农村,庄户人靠天吃饭,家家户户都很贫穷。父亲第一个成了方圆十里的万粮户,买了生产队的两面窑洞安了新家。
院落很大,分成一片片的菜畦,绿莹莹的被红、黄、紫各种色彩点缀。从此,我们的饭桌上西红柿、茄子、黄瓜、辣椒再没有断过。
记得父亲、母亲看着我们吃饭的样子,常常不易察觉地相视一笑,父亲阴沉的脸色也因此明亮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早上,母亲从地里回来,惊慌失措起来,“哪个挨千刀的,把咱们种的西瓜秧全拔了起来,铺了满地!”
从此,厄运便缠上了这个家庭。好几年我们都没了安生日子。父亲母亲一次次种的庄稼都遭了毒手。父亲的脸色愈发阴郁,刚上小学二年级的我和小姑放学后也被派往地里去守庄稼。
坏人在暗处,跟我们躲猫猫,弄得全家人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父亲因此报了警,也无果而终。
他不得已在地头埋了雷管,母亲担心起来,说万一误伤了路人怎么办?于是操劳一天的父亲只好在夜里蹲守在地边。
一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他被一阵脚步声惊醒。猛地抬头,发现一个黑影从身旁闪过。那身段太熟悉了,印证了他一再的判断。“这个恶贼!”父亲怒气冲天,抄起一块砖头就紧步追赶。
未完待续
谨以此文纪念我亲爱的父亲!您的深爱,我永远铭记。您的精神,我此生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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