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合体蝴蝶综合征Ⅴ

嵌合体蝴蝶综合征

by相公痴

〖架空世界，架空病症〗

Chapter Ⅴ

“当我走在街道上时，夜空在我头顶绽放，星辰宛如镶嵌在云端的钻石，树枝散发出清晨般的香气，路边的野花已经用花瓣儿悄悄打起了瞌睡。

“我看见公园的秋千上坐着一位婆婆，白发围拢她满布皱纹、而每一条皱纹都洋溢着慈祥与活力的脸。我注意到她像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似的拈着一串紫花，枯瘦的手指显得很局促不安，将周围半干的花儿摘去，只留下最顶端一朵，仿佛是在模仿玫瑰那种傲然的娇艳。

“婆婆看见我，便笑了，笑里有几分羞涩，随后将拈花的手背到身后。

“我也露出微笑，向她行了一个提裙礼，即便我穿的是衬衫和长裤。

“埃文德尔医生说的没错，当你充满善意地向旁人微笑时，你心中也能感触到暖洋洋的善意如溪流般淌过。”

——莉琳的晚间散步随笔

晚间散步随笔是埃文德尔给莉琳布置的一项“作业”，要求莉琳每晚七点钟到外面散步，半个小时后回来，将路上的所见写成文字，无论多少，只要她的心情能得到放松。

莉琳很喜欢写作，便愉快地接受了这项作业。她已经坚持了五天，期间竟然没有一次发病；但令她和埃文德尔担忧的是，她的母亲将要回来，而埃文德尔也收到了来自T国的召回信，届时她将重新回到原来的环境，且很可能再也得不到帮助了。

于是今晚，埃文德尔先生和莉琳小姐开始了最后一次谈话。

莉琳：“我曾经有过自///残行为，在发病时无意识的，在清醒时故意的，都有过，尽管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每次（自///残）之后，我都感觉情绪异样亢奋，但神经紧绷得要命。我想结束这一切，但我无从下手。”

埃文德尔：“莉琳，你能告诉我当你选择这么做的时候，你内心的感受吗？”

莉琳：“那感觉就像在和绞刑架做///爱……噢不！埃文德尔先生！原谅我，我一时没思考，就……”

埃文德尔：“没关系的，莉琳，这一切都没关系。你只是需要有个人来告诉你，痛苦并不是解决一切的良药，正相反，痛苦是能够麻痹你的毒剂。现在让我来告诉你吧，莉琳，其实，痛苦就像蜗牛壳。

“当你遇到困难、挫折、打击时，你第一时间会想到逃避，因为逃避是人的无数个本能之一。但是你能逃到哪里去呢？有什么地方能容你逃避呢？痛苦这时候就开始了蛊惑，蛊惑你慌忙逃进它之中，然后它就会吞噬你。痛苦为了达成它的目的，会教给你许多冠冕堂皇的逃避的理由，使你越来越恐惧现实。但它不会教你如何直面人生，它只会让你越来越偏离原来的道路。

“你或许渐渐觉得痛苦能使你得到安全感，但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给予你真正的安全感。你误以为痛苦能成为你的盾牌，但事实上，痛苦是只针对你一个人的利刃。痛苦使你盲目，也使你懦弱，使你发狂，但你应该明白那些东西是毫无意义的。那些东西是你的累赘，是你的寄生虫，你不应该再听从它们的话语，而应该战胜他们，重生你自己。

“莉琳，痛苦是再坚韧不过的蜗牛壳，它可以作为所有蜗牛的栖息之所，但你是人啊。”

莉琳：“谢谢您，我感觉我一时间明白了很多。但是，我仍然感到困惑，如果我要逃离痛苦，那么我要逃向哪里呢？”

埃文德尔：“事实上，正如每个人被病毒入侵时会产生抗体，我们第一次感受到痛苦时，内心深处就会产生一个自我。当你迷失时，她坚守本真；当你绝望时，她紧拥希冀；当你堕落时，她拼命地从泥沼里拽着你的肩膀；当你痛苦时，她会声嘶力竭地呼喊你的名字，想要你摆脱痛苦。莉琳，如果你察觉到痛苦又在你耳边悄声蛊惑，那就努力地去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吧。”

莉琳：“我会努力尝试的，埃文德尔先生。”

埃文德尔：“莉琳，那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莉琳：“当然，我会如实回答您的所有问题。”

埃文德尔：“你有没有至今无法卸下的沉重负担？”

莉琳：“啊？”

莉琳：“我……如果我说，我年幼的时候，曾将一只怀孕的母猫毒打至流产，曾偷窃同学的东西，曾用言语伤害过无辜的人，曾……”

莉琳：“对不起，埃文德尔先生。但不仅是曾被我伤害过的人和事物，不仅是您，就连我都无法原谅自己所做的一切。”

埃文德尔：“那么，你或许可以尝试着原谅这个世界。”

莉琳：“原谅这个世界？可是，先生，我不懂，我自身尚未被原谅，更没有资格原谅这个世界。我也许不能理解您所说的话。”

埃文德尔：“有的时候，我们是不需要严格按照逻辑来生活的。莉琳，人与人不同，有的人需要先原谅自己，再原谅全世界，而有的人却需要先理解全世界的苦难，原谅全世界，最终原谅自己。”

莉琳：“您能说得更仔细一些吗？”

埃文德尔：“我们每个人在世界上，既是被伤害者，也是伤害他人者。我们有各自不同的遭遇，接受了各自不同的教育，承受过各自不同的痛苦，也会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做出伤害的行为。

“有的人对别人恶语相向，或许是因为他曾被人中伤，而所有人都冷眼旁观，他恐惧再一次受伤，因此变本加厉地伤害他人；有的人拼命哗众取宠，甚至为此不惜伤害他人，或许是因为他曾经被人无视，因为自卑而导致虚假的自负；有的人唯利是图，为了眼前的利益不顾及别人，或许是因为他曾经受到别人的影响，因而愈发自私自利，愈发贪婪与可怖。

“如果你能理解这些，那么你或许就可以试着去原谅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原谅这个世界，最终……”

莉琳：“我可能有一天会理解这些，但是，埃文德尔先生，并不是一切都值得原谅。”

埃文德尔：“是的，莉琳，你已经学会很多了。”

莉琳：“尽管我也是如此希望成为宽宏大量的善人，但我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份力量。”

埃文德尔：“你终将会拥有那份力量，当你真正理解这个世界之后。”

莉琳：“那会使我痛苦吗？就像被别人逼迫着原谅他们的那样痛苦。”

埃文德尔：“你不会再痛苦了，因为那会是你自发的选择。当然，如果你最终与这份力量失之交臂，那也无可指责，因为我们都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

莉琳：“以后，我仍然可以和您畅谈吗？就像现在这样。”

埃文德尔：“也许吧，我不知道，但我们总会再见的。”

莉琳：“也许这会让您感到厌烦，但是我还是想问您，您真的认为我会原谅这个世界，乃至我自己吗？”

埃文德尔：“你会的。你会理解这个世界的苦难，包容这个世界的残忍；你会原谅这个世界强加于你的痛苦，救赎你自己；你会呵护周围所有人的稚嫩与天真，抚摸他们为了守护自己而生出的扎向别人的刺；你会以千疮百孔的姿态宽恕全世界，那就是你的温柔。”

——THE END——

《嵌合体蝴蝶综合征》全文正式完结。

感谢正在阅读的你的理解、包容与陪伴。

我是相公痴，至今，从今，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