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味道

雪的味道

苏州这边只飘了几片雪花，可是从苏州开往德州的火车却一路奔驰在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中。车窗外已经什么也分辨不清楚，连车站附近的建筑也不见了。对面人工堆砌的山坡，铁轨下面的河水及旁边的亭台曲廊也一概消失。我在结冰的车窗上哈了口气，擦出一小块玻璃面，希望能在抵达济南之前看一眼屹立在东方的雄伟泰山，哪怕是一秒钟也好，可是白费力气。望眼去，整个齐鲁大地，完全被雾蒙蒙的飞雪遮蔽了。没有了远方，只有被热气呵成的水珠，斜斜地划过，转瞬间凝结成冰花，紧紧的依附在窗外玻璃上。

火车进了济南城，大雪仿佛接到命令般一下子都停了。整座城市一片洁白。我很熟悉的雪天的寂静又来了，唯有我脚下响着那令人愉快的嘎吱嘎吱的踩雪声。

出了车站，接我到德州的车子因封路进不来，司机告诉了地址我走着过去。越过被白雪映衬得分外醒目呈深蓝色的老护城河，惊诧于整个河面竟然没有结冰。冷风正急，绕着空旷的泉城广场，我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程。长时间的寂静打开了我尘封的记忆，与这座城市相关的一幕幕陈年旧事恍恍然浮现在眼前。

我们进驻德州，原因有二。其一行业发展趋势渐慢渐缓，其二沿海地区体制成本升的太快。对于企业经营者，追随资本流向是不失其贪婪之本性的。作为此中媒介，钱，又是最聪明的。它总是会流向利润最丰厚的地方，行业者惯用看似最合理却又最近乎无情的方式在攫取着越来越小的蛋糕。我们也不例外。

到了第三个年头，所从事的制造加工业，一如时下之天气，坠入了寒冬。我们遭遇了建国以来未曾见过的暴雪。一夜之间，黄河上下，冰封四野。接到C先生的电话是在夜里10点，要我马不停蹄连夜北上，务必要参与明天早上的决议。虽说是我正值江南出差，相隔千里。适逢年关将近，又是严冬天寒。当时的南国也是彤云密布，朔风渐起，一早也卷起了纷纷扬扬一天大雪来。所幸如我，还是紧急赶上了临时的火车，而此时夜已深，雪下得正紧。一路走走停停，经屡次周转，晃悠悠途至徐州已近黎明。等我爬上直达济南的火车，天已蒙蒙亮，看那雪，下的越来越紧了。独坐窗前，寂然不动，耳畔仿佛没有了咣当咣当的节凑声，只听见冰冷冷的雪响，仅看见扑簌簌的雪下。

如今看来，我是应该好好的感谢我自己的。因我坚信：瑞雪来临就是丰年。大寒过后就是春天。

雪的味道

而千禧之年的那场飞雪，让我见识了阿东的春天。

自从我和春哥一起走进了省城待封顶的第一高楼和阿东相互介绍以后，他和我们之间有近十年的光景是被友好的握手轻轻抹掉的，可是另外至少有十年却高高地隆起在记忆里，很长时间不曾消失。

阿东是家里独子，三代单传，娇生惯养长大。祖辈世袭务农，并无特别之处，而到他这儿却发生了变异。阿东天资异常聪慧，智商情商，在同龄人中也是出类拔萃，即便放眼整个乡镇的也无出其右者。去年返乡，偶遇初中的老校长，数十年过去，还是对阿东念念不忘。说他教书育人无数，阿东排名第一。

初二辍学，阿东进了省城一家地产公司做了一名保安，这一呆就是十五年。恰逢房地产行业吸金正当时，他住在省城唯一一所211大学旁边的宿舍楼里。便自学了大专课程，攻读又拿到了硕士证。前不久又以区内第二名的成绩获得了高级工程师职称。十余年间里，阿东经历着一次次华丽丽的转身。

相约一起迎接千禧年，在当时省内最高的建筑，一栋还未完工的观光层。阿东那时任职监工。1月31日当天，大雪倏期而至，西风彻寒，身处200多米的高空，我和春哥裹着厚厚的棉衣，还瑟瑟发抖。阿东一身深黑色的西装，白衬衫配红色的领带，黑色的单皮鞋，发型稍微往右偏分，头发齐整如一。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倍是精神。

我已错过了很多的机会，好不容易有个翻身的机会，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这是阿东的原话，这哪像他平日里的言语都是大大咧咧全没个正形。

雪的味道

为了心中理想，怕是每个人都会全力以赴的吧。就如前任3，我是不怎么欢喜孟云和林佳的爱恋观，他们彼此间并没有全力以赴去爱，戏里注定也不会有什么团圆的剧终。

而我在那个冬日的午后，也留住了剧情，也没能走出我的全力以赴。

那次进校园是在毕业后的第二年。北方城市的天空，整日里灰蒙蒙的，尤其是在冬天更是如此。不像江南小城，但凡有一场沛雨，空气里十分清新还夹杂着些许香甜。那时的老校区还在，处在文化街区交汇处。几条富有历史意义的巷子汇集在一三角地带。沿着巷子周围分别被各大院校占据。而我们学校是占地最小的一块。三角地很久以来就成了一个小广场。紧挨着广场的另一侧散落着数十间不同年代的旧房屋，一座墙面斑驳的白色伊斯兰教堂，一个小餐馆，一个数十见方的商店，依着菜场旁边开了一间花店，一条内城河沿路边绕过。这是一个古老的城中村，一个令人欣喜的地方。没有世外的呱噪与喧闹，置身村中使人的耳目清静了很多。

无论何时跨进这个地方，映入你眼帘的总是有鲜花、色彩和馨香。陪伴着路边的淙淙溪水，偶尔你弯腰捡起路边的一枚小石子，叮咚深处，泛起晶莹的水花，飞溅四处。也就在那个午后，在邻近菜场最近的一家院舍内，我见到了姚哥，大学期间一直帮助着高我一届的学长。也见到了小杜，遇到了陈君。

他们各有各的事做，我来办事，闲着。在校期间就与陈君彼此从不客套。于是就径直带我到合租处，并与他们相邀，晚上要一起海吃海喝。陈君供职一家事务所，早九晚五，工作之余还要忙于各种资质的约考。

和北漂人没什么两样，陈君房内及其的简约，十几个平方大小。应门一张床靠墙，床尾一简易衣柜，床头一课桌，桌前一方凳。靠窗有两张塑料凳，上铺一木板，学校统一发放的瓷盆里有一条毛巾，另一塑料盆内放有洗漱用品。再无其他。

坐在桌前，随手翻开陈君桌上的记事本。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依稀中我仅模糊记得：

我以为伤心可以很少，我以为我能过的很好。谁知道一想你，思念苦无药，无处可逃。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想念你的吻，和你手指淡淡烟草味道，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

我还是知道了辛晓琪，也终于听到了她的味道。只不过，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后，在又一个寒风里，西风凛冽飘雪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