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出走

出走是人生的常态，从蹒跚学步起我们就注定一生要踏上出走的道路。

自然地人要出走，要认识世界改造世界，这个方面讲一切出走都是自然的、正确的行为。

社会为人生设立各种门槛，一遍丈量人生的质量，但事实上进门并不值得荣耀，高光往往在于出走。

一. 无解的逃离

孩子长大要离开家，是人生一开始就确立的无解命题。

总要逃离的，青少年时尽然展露的叛逆是逃离的初章。

这时的出走总带着满腔愤恨，太过宏大的无法解出的人生命题，太过压迫的固执愚昧的长者为你好，太过抵触的脆弱成长的自尊心，构成了几乎无解的逃离。

势必要逃离的。逃进梦里，逃进雨里，逃进学业里，逃进繁忙的农活里，逃进破败的瓦砾里，逃进能锁上门的屋子里…

总是逃，却也总是逃不远，这时的逃离倔强却实在没有骨气。

总要逃离的，18岁时成为法定独立人是这场逃离的高潮。或考上外地的大学，了了多年的夙愿; 或百般周折找到合适的工作，干练地抉择自己的生活。

别样的风景，相似的思想，自由的生活，被冠以先生女士的称谓询问意图，而不是作为谁的孩子必须按照谁的意志行动…

靠着这些社会人的自然权利，多年压抑的种种需求才终于被满足。

18岁，年轻而独立，意味着太多太多。可以独立来往于世间，可以选择自己往后的人生和谁过、如何过…

18岁以后的逃离，明显有力地多。会终于发现自己并不是孩子那样不堪和无力，发现原来独立人格只需迈出这一步而已。

新的工作，新的挫折，新的挑战。独立生活带来的精神自由远超可能面临的社会险恶。

我也试探着回归，却总会发现，在父母这里，无论事态如何变化，你是永远的孩子。

幸哉？不幸哉？

无数次尝试后我终于清醒，孩子要长大，原来就要离开家。

孩子大了要离开家，无解的逃离带来真正的成长。

二. 命运般的一步一步

人生是为了成就些什么呢？这个命题实在是太过宏大了。但立足每一个确定的人，宏大落到细微处，称作理想勾勒出人间真实模样。

人生可以是杂乱的步伐，但短暂人生真正能求得的一星半点东西，却总是一步一步付出全部努力才得到的。

我不追求随着洪流游走的，随遇而安的人生体验。我为理想国而奋斗，执笔迈步走天下。

理想是唯一的不可靠近的，却也是我存在着的唯一目的。

可总有一些时候，别人会告诉你，你会告诉你自己，现实如此，理想真正坠入现实中就只能如此了。

但总有一天，或早或晚，你会意识到，尽管理想难以实现，但你为它而来，就永远不可能真正放下。

不安于现状，不接受现状，于是决绝地割舍掉旧环境的成就，孤注一掷地促进新的环境成长。

等到有一天机缘汇聚，哪怕世上不再有我，却也可告慰足迹说，成功的路上有我。

靠近理想的一步一步，是注定不停地出走，是命运的终极奥义。

三. 无题的出走

傍晚，突如其来的出走引起了家人的质疑。

“逛公园？天气这么冷安稳在家待着吧，要么就去楼底下转转就回来吧。”我怕冷也听得进去劝，但我的灵魂渴望出走，我总会依着她。

去公园的路出门一条路往东直直走到头。路的两边尽是商店和小区，故而喧嚣声小、生活味浓。

冷啊是真冷，我于是不由得闯进一家又一家小店去。等到在店里逛上一圈，参观完成了，取暖也结束，于是再次出门往前去。

大概天冷，路上人就也少。他们也大多各自忙碌，偶尔互相看上一两眼，也是完全不停下走自己的路。

我喜欢这种礼貌的疏离。没有人期待看到什么独属的缘分，也没有人惶恐谁人的有色眼镜。有的只有我走我的路，你赶你的行程。

一路快到公园时，路过一间有趣的店铺——“9.8零食小铺”，于是带着一大袋零食往公园去。

跨过天桥，阳光斜斜，迎面慢悠悠走来互相牵着的婆孙俩，小姑娘和婆婆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桥面无风便更少冷气，感受着裸露的皮肤丝丝回暖，平凡的温柔具象化地铺开在眼前，不由得让人心头一暖。

下天桥慢步公园，一眼看上了阳光中暖洋洋立着的石雕群。于是尽管心中曾闪过石头拔凉的警告，身体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让开了近在眼前的木椅，迫切地向石雕奔去。

石雕的底座差不多小腿高，很适合休息。赶来休息的不止我一个，一位提着健康宣传的蓝色环保袋的老爷爷也静随其后赶来，在不远不近处坐下。

赶到此处，我们同时贪恋阳光的人，不孤独也不为交流，故而就默契地互不搭理只坐着享受各自的阳光。

北方冬天，又是傍晚，阳光只能带来稀薄的温暖，屁股下传来石头的温度，我不再放空却一时也不舍得起身。

这时，我发现一个小孩在眼前局促地晃悠，定睛看去才是他在观察我，或者说我手上那袋零食。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儿时的自己，那个总是怯怯的望着可以买很多零食的孩子的小女孩。

我于是笑着，暗暗欣喜着起身离开。为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实现了“零食自由”而欣喜，也为这个小孩可能经历和我相似的成长而欣喜，或许还带着些“看见你想要了，但是就不给你”的恶作剧得逞的好玩。

回去的路上朝西，阳光撒在长长的路面上促成名副其实的金光大道。望向一旁，小店的牌匾也耀眼，于是再往上看去，目光被放逐到一片蔚蓝。

少时对城市的一切都好奇，等到长大后来到成立却也总是忙着追求、更好地追求。

好不容易闲下来好好休息会儿不好吗，天太冷了还是窝在家里吧，外面有什么意思哪有电视好看…

我总是有很多很多理由拒绝单纯地去观察城市这件事，貌似毫无目的地，闲逛是如何如何“不值”的一件事。

只是我常常忘记一个很浅显的道理，那就是世间的事物一但互相比较起来，那么总都是不值的，而事实上它们根本无需比较。

于是明白，理想之外，规律之外，也有出走，那是生命空白的意义——就是可以无意义，甚至可以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