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
文/默森
“夭夭，跟我讲讲你和你叔叔的事吧。”
夭夭和贾美晶坐在一颗刚刚抽出嫩芽的大柳树的下面，对面就是一座小湖，湖里有几只鸭子正在自由自在地游着，它们时而停下来梳洗自己的羽毛，时而把头伸进水里捕捉食物，时而双脚好似站在水面，头带动身体猛烈一抖，散出漫天的水花。
有很多人在湖边踏青，有情侣，也有老人，也有带着孩子的年轻父母。
“没有什么好说的。”夭夭呆呆注视着前方，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坐在父亲的脖颈上，父亲每颠一下，小男孩就咯咯笑一下。不禁让她想起了小时候，也经常坐在陶野的脖颈上，陶野一边走一边教她念古诗，那种感觉现在想想都棒极了。
“你不要把什么都憋在心底，有些事说出来就好了，憋在心底很容易把人憋坏。你看看你整天都是一副心事匆匆的样子，我知道你心里很苦，心里难受，但可以和我说啊，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朋友不就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吗？”
闻言，夭夭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
见状，贾美晶坐直了身体，做出要聆听了的样子，可是等一小会她发现夭夭依然在发呆，根本就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喂，喂！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贾美晶懊恼地把手在夭夭的眼前晃了晃。
“啊，你说什么？”
“你……”贾美晶气鼓鼓地指着夭夭，“我不管你了，我好心想帮你，结果你一点都不领情，还在那装糊涂。”
“对不起！”夭夭一脸抱歉，最近她时常走神，不经意间就开始发呆，一发呆就是很久。
“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吗？”贾美晶一脸不高兴地反问。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事，有些东西只能够埋在内心的最深处，即使最好的朋友也不能告诉她。”夭夭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有谁想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底，又有谁不想把心事同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分享，但有些话注定今生今世都无法说出口。
“你的意思是你准备把你的秘密带到坟墓里去喽？”
夭夭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真的不管你了。”贾美晶干脆抱着头，气呼呼地躺在了草地上。
“别生气了。”夭夭拉着贾美晶的胳膊，“有些事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我一定会告诉你。”
“你看着办吧，你那些秘密想瞒着就瞒着吧。”
“别说我的事了，你男朋友没有约你出去？”
“约了，不过让我拒绝了。”
“怎么拒绝了？”贾美晶的男朋友夭夭见过几次，高高的瘦瘦的，脾气温和，一脸的书生气，一看就是很容易被贾美晶欺负的那种好男人。
“比起和他约会，当然是陪我最好的朋友散心更重要了，我可不像某些人，对自己最好的朋友还藏着噎着的。”
闻言，夭夭不禁苦笑起来。
“好好对你男朋友，他人不错。”夭夭道。
“知道了，不过我得看着你精神状态差不多的时候，我再多花点时间陪他去，至于现在吗，让他待一边去，如果这他都不能理解，那我和他也没有继续交往下去了。”
夭夭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她为自己能有这样的一位朋友而感到庆幸，如果这些日子没有贾美晶，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去面对眼前的生活。
“谢谢你，美晶。”
“咱们是闺蜜诶！你快点好起来，我就放心了。”
“为了你，我也会快点调整状态的。”
“那好吧，咱们去吃杜老仙麻辣烫吧。”贾美晶站了起来，拉着夭夭的手把她拽了起来。
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杜老仙麻辣烫，这次两人一进餐馆胖胖的老板就认出了她们，热情地让两人入座。
“时间过得真快啊，你们两上次来还是去年吧？”胖老板依然用着他那万年不变的慢慢悠悠的语调说。
“是啊，一晃都快一年了。”贾美晶回道。
“我在这开店也有八九年了，见证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离去，到现在还能回来寻找一下回忆的大概就只有你们俩了。”胖老板感叹道。
“我们上高一的时候你的店刚刚开业，那时候你这的生意真好。”贾美晶看着店内寥寥无几的客人道。
“哎！现在生意不好做了，现在的人生活越来越好，好东西吃多了，自然就对这种小吃没兴趣了，你们还是老样子吗？”
“对，还是老样子，还能怎么样呢。”贾美晶道。
“我是说还是一碗麻辣烫，两瓶汽水吗？”
“对，一碗麻辣烫，两碗汽水。”贾美晶左手伸出一个食指，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
“好嘞，你们稍等。”
两人吃得很香，麻辣烫的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但是里面却蕴含着满满的回忆。结账的时候，出乎意料，胖老板竟然摇了摇头，说这顿饭免费。
“现在生意不好做，我这个店马上就要关门了，这顿饭就当成我送给你们的一个回忆吧，以后你们想吃也吃不到喽！”
“怎么说关门就关门了啊？”贾美晶一脸不解地问。
“我也要赚钱养家啊，人生总是身不由己。”
走出餐馆的时候夭夭不仅有些惆怅，她是一个很怀旧的人，她讨厌改变，讨厌变化，她喜欢一切都是以前的样子。她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她还会回到这个小麻辣烫馆，吃上一碗麻辣烫，想着当年的事，脸上带着傻笑。
可是时间的齿轮不停地旋转着，不仅带走了人的青春，也在改变着周围的一切。潮起潮落，缘聚缘散，一切都经不住时间的摧残，消失在永远的轮回深处；多年以后，再回首时，只剩下空洞洞的回忆。
贾美晶怔怔地看着杜老仙的牌匾，好像要把它装进回忆里，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这是她们最后一次在杜老仙吃麻辣烫吧。两人都没有了来时的兴致，干脆打车回家。
走进客厅的时候，夭夭向书房里瞟了一眼，然后坐在沙发上，贾美晶坐在了她旁边。
“今天本打算去高高兴兴吃完麻辣烫，结果没想到杜老鲜竟然要关门了，真是扫兴。”贾美晶就一脸晦气地说道。
“那也没办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它要关门我们也没办法。”
“不过那个胖老板人不错，竟然没有要钱。”说着贾美晶抱起了肩膀，“要不咱们干脆把那家店盘下来得了，然后专门做麻辣烫给我们自己吃 。”
“我们有那么多钱吗？再说咱们还要工作呢。”
“就是，有钱盘下来，也没有时间打理呀，哎，好伤心！”说着贾美晶闷头躺在了沙发上，“对了，后天是清明节，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上午去看蛐蛐，好久没有去看那丫头了，昨天还打电话嚷嚷着说想我了，下午去墓地，给陶野带两瓶二锅头。”
“用不用我陪你一起去？”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去陪你男朋友吧，我可不想因为我的关系让你和你男友疏远，那我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吗。”
“好吧，我要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说着贾美晶起身向卧室走去。
第二天，夭夭早早地起床，吃过早饭以后，躺在床上看了一会书，大概十点的时候坐车去蛐蛐家。见到她以后，蛐蛐还是像以前那样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甜甜地叫姐姐。
“叔叔阿姨，麻烦你们了，又来打扰了。”看着蛐蛐的养父和养母，夭夭道。
“麻烦什么，我和你叔叔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我们怎么可能有蛐蛐这么可爱的女儿，自从家里有了蛐蛐，我们的生活才有了奔头。”
“是啊。”蛐蛐的养父在一旁不断地点头。
看着两人溺爱的眼神，夭夭由衷地为蛐蛐能有一个好的归宿而感到高兴。进屋以后，蛐蛐热情地她按在沙发上，给她倒茶，拿水果，拿零食。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记得在孤儿院的时候你刚好能抱住我的腿，现在你都能抱住我的腰了。”夭夭看着不断地忙活的蛐蛐笑道。
“那是当然，我要长大的呀。”蛐蛐边说又走到冰箱面前，在里面翻找了起来，不断把饮料、零食往怀里塞。
“别拿东西了，姐姐喝茶就可以了，你快点来坐下，咱们聊聊天。”
闻言，蛐蛐一溜烟跑了过来，坐在了夭夭身边，把零食饮料放在夭夭的跟前。
“你得了好多的奖状啊。”看着对面挂满奖状的墙壁夭夭道。
“怎么样姐姐，我厉害吧？”蛐蛐抱着夭夭的手臂，一脸得意。
夭夭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家蛐蛐可厉害了，期中考试又考了班上的第一名，”蛐蛐的养母一脸骄傲地看着蛐蛐，“你说也怪，她平时也不怎么学习，但是一考试保准名列前茅，她的老师们都夸她很聪明。”
“那是当然，我是天才吗。”蛐蛐扬起脖颈，一脸臭屁。
见状，夭夭忍不住捏了捏蛐蛐略显圆滚的脸蛋。
“你和姐姐有的一比了，姐姐在大学之前也没有太用功读书，但是姐姐的成绩一直都不错。”
“真的吗？看来我和姐姐又有共同之处了。”
每次和蛐蛐在一起夭夭都感觉到一阵的放松，好像能忘掉所有的烦恼，忘掉所有的忧愁，单纯地享受最简单的快乐。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吃过午饭以后，她准备告辞离开。
“带伞了吗？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
临走时，蛐蛐养母问，夭夭摇了摇头，蛐蛐的养母马上返回到屋里，把一把黑色的油伞塞到她手里，
在蛐蛐不舍的目光中，夭夭同蛐蛐一家告别。
她去花店买了一大束白菊花，又去超市买了两瓶二锅头，然后打车向墓地赶去。随着离墓地越来越近，她的心渐渐沉了下来，老天似乎也感应到了她此时心情的变化，本来明媚的天空渐渐乌云密布。
等她到达墓地的时候，天空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毛毛细雨。大理石地面被雨水洗刷一新，她撑着伞站在雨中，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悲凉，她把白菊花和二锅头放在了陶野的墓碑下，听着雨水打在花束上发出噼啪声，胸口好像被阴郁所占满。
她一动不动站在雨中，脑中回忆着和陶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欢笑，那些泪水，恍惚间好像就发生在昨日，但又离她好像又那么遥远，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咫尺天涯。
人死后他的骨灰或身体会被埋葬起来，作为一种精神上的延续，供后人祭拜、缅怀。但对她来说这意味着更多，陶野对于她来说并不只是她的亲人，更是她毕生所爱的人，那种刻骨铭心的情感，毕生都难以忘记。
她好像有万语千言想对着“陶野”倾诉，但是到头来却化为了无言的沉默。她不知道该对一座冰冷的坟墓该说些什么，即使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斯人已逝，不如就这样静静站着，陪着他，直到天荒，直到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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