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呀,做什么事若心里没个谱儿,慌乱一阵瞎忙活,多半徒劳,往往离题万里事与愿违,这种行径该是多么地盲从,又该是何等地荒唐啊!
这不,咱给妳说个比较可笑的往事儿,属亲身经历,颇有感触,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昨天,我从早晨六点多下岗后,做饭吃饭,又阅这看那儿,陆陆续续扯扯捞捞就消磨到了上午近十一点钟,实在是乏了,就脱衣躺下准备睡觉。
刚朦胧住双眼,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我一看,是一0七业主,就赶忙接了,礼貌地说您请讲!对方说,去年秋天妳给我们家冒雨抹过的那块儿卫生间对应的墙壁我发现又乏黄了,我想请妳再给抹一下,我说的这些话妳可听得懂?
我忙回话,听得懂听得懂,这个事么…好的好的,可以的可以的!只要以前咱放的那点儿干白面子灰粉儿还在(楼层电表小斗房里),我再找一下那三角儿批灰刀就可以去干了,这不是个多么难的事儿,好办得很。只是我现在刚躺下…到我醒来后,一定去照办,妳看好么?!
对方笑道,好的好的,我就是想先给妳说一下这个事儿让妳知晓,那些白灰面子么也还在那里放得好好的,我锁的门,一直就冇人动过,好找得很…嗬嗬!我也知道妳上夜班而白天需要休息,休妳就尽管安心休息呗,我说的意思是妳醒来时再抽空把这个事儿给干了,不然,那片泛黄的墙壁迎着门,出来进去的,看着老觉不舒服。
我说,好的!
对方接着又道,我给妳说这个事儿,是让妳预定个时间来,妳知道我一天里从早到晚也挺忙的,早上七八点吃过饭,要送孙子上幼儿园,午前十一点又要接孙子回来,本来按道理说幼儿园午间是不用接送小孩儿的,可是,我这孙子他吃不热那学校的饭,那我就得把他接回来,吃过午饭,我再把他送去,就这么麻烦一天天儿。我的意思是说么,午后二三点钟这一段儿,我是在家的,妳能不能这个时间点儿赶来?
我说,好的好的,二三点儿么,那个时间段儿,能的能的…一定能去到的!一旦我一醒,拿了劈灰儿刀就跑往妳那里去。
对方又说,那妳睡吧!不好意思,给妳添麻烦了!噢…对了,我们家孩子早上又叫了许多外卖,大酒店的,一盒一盒的菜品,不重样儿,还热乎着,妳是来吃,还是待会儿我给妳送去?
我说,谢谢!谢谢!这个么…妳先放着,不涉急,我中午是不吃任何东西的,此刻也不过去了,到我去干了那点儿活后再顺便带回来就是了,再谢谢您了!您对我如此关照,实在感激不尽,让我干点活,是我的荣幸,也是我应该做的,甭客气!
对方乐呵呵地道,那好吧!我晓得了,那妳就安心睡吧!掛啦。
我收了线,把手机安放床侧。心想,这业主也太客气了,对咱一直关怀至备的。据说,其原籍是皖地省城,前几年又在这江岸前沿城市买了房,装饰得极其名贵豪华,一家大人都有上好的工作,掌柜的是大学在职教授,唯一的女儿,又是复旦大学研究生毕业,找了个同等学历的对象,双双都在大上海显赫单位供职,月薪高得不可言说,每日用在吃食上的花销那就别提了,叫的外卖多得不重样儿,一般人见都没见过,叫不上名目不说,更不用说吃过了,她们叫得多,又吃不及,冰厢里都堆放满了,收拾又冇法儿收拾,往往就原封不动送人了。一家大人中,唯其一人就是她这位才退休的基层公务员,没别事可干就专职接送外孙了,那外孙儿,就是她口口声声挂在嘴边常说的孙子。这业主待人特热心又真情,格外亲民,常把她家中食品送人,我就是该业主经常普惠的主要人员之一。每受惠一次,便承谢她的好!咱乡下穷苦人出身,又背井离乡出来讨生活,臊咸不断,缺菜少米,若没人家的恩惠与照顾,咱哪得有时不时的超常口福?让咱真买那些昂贵的又奇奇怪怪的仙物食品,比方说帝王蟹啦舟山对虾啦威海刺参啦还有马里亚纳海沟最深海底的渔类食品啦…即使东瀛鬼子的战刀架到咱的脖子上逼迫着,咱也掏不起那钱儿买那些非同一般的玩意哦,什么价格?动动筷儿…都是天文数字哦!所以,每得人家的好处,咱都必千恩万谢,感激人家的好,念及人家的人慈心善能普渡众生,是天底下大大的好人呀!从而,咱也很想找机会替人家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益事儿,权当作是对恩人的点滴回报,那怕反哺之万一,也不愧为作为名副其实的当代门客而应尽的义务啊,也说明咱不是世面那种忘恩负义或贪得无厌之小人。如批补她家那点被污蚀的一点儿小墙,那是咱所能干的,也没啥技术含量,又是举手之劳的,何乐而不为?再说,咱成年累月,所从事的这一行当,首要所担负的职责,就是完全彻底为小区业主服务的,别说得人家业主的悉心关照了,就是不得分毫利好,那也得任人随喊随到,无条件服从,有呼吾必应,这是咱的工作性质与工作准则,给哪一个业主帮忙,都是理所应当而又责无旁贷的。故此,一0七一来电话,知其相托负之事时,就直爽地满口答应了。
一觉醒来,看看表,已是午后一点48分。寻思着,这与一0七业主所约定的时间快接近了。于是,马利地翻身坐起,穿衣着鞋戴帽,赶忙登高爬低寻找往年用过的那个大板儿的三角批灰刀儿,上铺下铺儿都翻遍了,楞是找不着。这可咋办呢?给人家承认得好好的去帮人家干活的…这没了工具,拿什么去干?空手而去,于事无补益,让人家一看,又该作何感想?是咱吊儿郎当么?是咱把人家轻易不张口而委托的事儿不放在心上么?是不把人家的事当一回事儿么?这…这没了批灰刀儿,岂不是在扮我丟人,令我言而无信么?一时半会儿,让我如何破此困局呢?我仿若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宁,一筹莫展。
忽然,我想起了一个知心的同事加友人,便匆忙拨打他的电话,通了,急切地问,李哥妳现在哪儿?
我在大桥东侧小区儿打牌闲玩儿哩…有什么事儿,妳说?对方回呼。
我压着惊慌,说,妳以前常作铺地板的活儿,妳那儿放有批灰刀么,三角形的那种?
嘿!兄弟妳的明白,那都十几年前的老行当了…如今全面楼市呈现大幅度疲软,谁还愿意干那个?哥对老弟说实话罢,早不干那个了,手下也没放那个B玩意儿…哦,我问兄弟,妳又从来不干建筑,妳现在找那个劳什子干什么?友人问。
我苦笑笑,说,还不是一0七业主相托么,要补批一下她家房里一块儿受潮了,最多一米见方的墙壁,脱落了,嫌不好看…一会儿就弄好的活儿,咱答应得好好的给人家,可现在到处找那原先放的三角刀儿…就左右找不到,妳说急人不?气人不?这不正是在节骨眼上扮咱兄弟难堪,在丟大人么?
嘿嘿…肯定是放迷手了!兄弟,妳别急躁…再找找,看到底放哪儿啦!友劝慰。
我忽然又急中灵机一动说,李哥,妳知不知咱小区四周比较近的地方,哪儿有卖那三角批刀儿的?
嗬嗬,这个么…老弟算问对人喽!新华小区南门商埠街Ⅹ大妈门店旁边就有五金店,那儿就有卖的,兄弟若急用,可去找一找,一准儿能找得到的。
我说,好的哥妳忙!连谢也没谢,就掛了线儿。
我是宁愿自掏腰包买一把新的三角批刀,也要把业主所托之事儿办好的,十元八元,那怕再多点儿也要付的,只要买得来,不误事…君子应守信用,应胜然诺么!得人家恁么多好处,该做点回报啦!我是这么认为的。就二话不说,驱电车直冲新华小区南门猛奔。
到五金小店,门敞开着,货架林立,不见人。立门外喊,老板,人呢?一年轻瘦店主,胡子拉碴儿,不声不息地从黑影儿里走出来,轻声问,妳有么事儿?
我说,妳店里卖批墙灰用的三角刀儿么?
有。妳要哪种?店主问。
在哪儿…让我先看看型号。我心里一喜,说着话儿就进了那仄逼的小店里。
店主指着货架上几个盒子,说,妳看…全在这儿。
我拿了一把小窄型的三角刀,问,这个咋卖?
二块。
哦,这么便宜!那…大的呢?
三块!
噢,那我就要这最大号的喽!我说着,就掏出了碎银儿三块,付了,踏车而去。
返回的路上,趁大道堵车的间隙,给107打电话,欲说明我这时候正要赶过去要对方有个接应与准备,可对方占线儿,没打通,就继续骑车快跑,手里一直握着那把新买的工具,对它的买来,心里是高兴的,本以为得十元以上的,没想如此低廉价美,内地也得十元以上哩,许是发达地区工业发达而制品繁多的缘故吧,仅三元,有身儿之人一根纸烟卷哩不是?咱舍点本儿,也不算什么,物有所值么!
眨眼儿到了107栋楼下,扎稳车,拔掉钥匙,按门禁密码,入大厅,又打电话,通了,让对方按右边电梯键,把我提上楼去。
到得107门前,107业主早已立于门外等着我了,只见她微笑着问我,刚才打妳电话怎没接?
我说,我去买三角刀儿去了…以前那把怎么也找不到,就慌了,怕误事儿,赶忙去买,路上跑得快,车辆又多,手机铃声又低,没得听见。
那好吧,妳赶来了,咱就开始吧
我说,好…那白灰粉呢?
她指指公用电表室的小斗红门,说,还在哪儿,一直没人动的。随手开了门。
我上前去,一看,小斗室里已堆放满了她家的东西,儿童电车,塑型曲道滑滑梯,还有好几辆小孩用脚踏车,五股六叉的,我只得俯身儿向一角找寻,黑窟窿洞的,主人面前,也不怕脏了,趄膀伸臂,只一探,便抓捏住了一牛皮纸的袋子,软绵绵的,判定是要找的物事了,又一提,叭嗒,一物落地,也不顾及,又抓了牛皮袋提出斗室外,放灯影里一瞅,哈,就是白灰粉了。我知道,去年我给她家放了三种白灰粉以备不期之需,刚才半空掉落的也是其中一种。现有一种到手,有可用的就行,至于那一种怎么丢放,就暂不管它了。
107业主一见我找出了白灰粉,就赶快进屋拿出了一小白塑料饭盒,微笑着自言自语,这个妳看…和灰,有点小吧?
我接了,一打量,回道,是太小了,还没三角刀宽,冇法和灰…有没大一些的?再找一下!
她又拿出一个圆型的,有海碗那么大,递给我。
我说,这个,可以啦!
放电梯口地板上,倒白粉,她去室里舀水,不一会儿,白粉调和好了,我踢腾下运动鞋,一手端了白灰盒,一手握三角刀,光脚丫就随她进了屋,因她家地板装饰得太阔气了,意大利欧风图案,带鞋进室,肯定会弄脏,清洗不放便,是徒给主人添麻烦,想穿鞋,又不弄脏地板的话,就得套鞋套儿,像y情期间的防y人员的装束,咱又不习惯那样,那就干脆光脚了,反觉这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些。
我随主人走至迎面那道墙,问,还是那一片儿要抹么?
主人说,先别慌,我得把那上面的粘贴纸儿给撕掉,待清理干净再抹不迟。
我在一旁等着。只见她穿腰伸手,呎啦呎啦,呎呎啦!手法极连利,又听她惊呼,唉…这个,怎么怎么撕扯不下来呀?
我走上前,大惊失色,忙劝道,唉呀,坏了!妳撕的什么呀?这么名贵的图案,怎么舍得撕下?妳怎不事先告诉我,这上面已做过美饰了呢?光抹白灰又有什么好?哪有这图案整洁美观主贵的?再说,它们都是用强力化学胶沾贴的,妳根本揭不下来的,即使揭了,也弄不干净的,反破坏了原有的整体美,而抹灰又是绝对抹不上的,抹了,也抹不平,再也不会好看了。
她苦笑笑,说,原想着容易揭掉的…这都是前两个月,我回皖老家了,女儿她们想的点儿,央人弄成了这个样子…那黄渍污气不都掩藏在了里边,外光內不光,又有什么好?说着伸手又去要撕,我急力劝,别撕了别撕了,再撕就犯了大错了,破坏了室内大环境,是制造垃圾,她们回来是要责怪妳的,我们就没法向她们交待了。
主人止住手,低语道,那墙角这一小片儿,怎一下子就扯下了呢,竟是那么好撕?
我说,那是抹的粘胶少了些儿。快…还复粘上吧,真的不敢再撕了,不然就好事办成坏事儿哩,至于这大片儿处已撕坏的两个小格子,随后再补一补,便无啥大碍,就此算了吧,再不要乱下手了!
主人终于放弃了她的固执。
我转身把灰盒与三角刀放到门外,又折回屋里洗手,主人递上白纸,拭过了,我要走,主人说,不慌哩,妳把这几盒饭菜提回去!
我陪着笑,说,真不好意思,这次来,啥事也没做成,还把那美好的贴纸给破坏了,抱歉抱歉啊。
主人说,那不怨妳,是我没想好就动手的,是对是错,与妳都没关系!
我趿拉上鞋子,又笑笑,说,那这干粉儿还放在小斗室不?
主人说,不放了,妳把它连同刚才拌的那灰盒都拎下去扔进垃圾场得了!
我说,那好吧!接了她手里的提袋,把灰盒塞进牛皮袋,一手掂了,钻进电梯,匆匆下楼去了。
我心里,有一丝丝的凉意在生发。
这折腾了大半天,又特意买了三角刀,可这到现在,都干的是啥荒唐事儿哟!
而可敬可爱的业主,为什么不事先明白地告诉我她家的那堵墙面已贴上了精美完好的欧美风格的壁纸图案呢?
为啥在做事之前,冇个统一安排及提供个周密又合理化的建意呢?特别是,为什么事主做事又那么鲁莽呢?
11月9日下午4点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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