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关注过不少作者, 好几个都是专注写诗的。我看文章往往不认真,但看诗歌却很郑重。哪怕很多诗歌,我并不能看懂,但看过却觉得很美。美而不能言,心中荡涟漪。我自己偶尔也写诗,但始终不敢以诗人自居。每次写的时候,都用前缀的【妄图做个诗人】表达对诗人的敬意和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遗憾!
要知道,这早已不是以诗人骄傲的时代。海子卧轨,顾城自杀,于坚沉落无闻,韩东听说也从诗歌里出走,转型当导演去了。诗人的江湖里,看不到高手的身影。以至于90年代之后,我再也想不起一个以纯粹诗歌而闻名的诗人。然而仅仅几十年前,诗人还是一顶光芒四射的王冠,诗歌还在文学领域中熠熠生辉,徐志摩、林徽因、戴望舒、郑愁予、舒婷等等,就连毛主席抛开政治身份,不也是个诗人么?
然而,当我们在物质生活里狂飙突进,当我们用科技力量挟泰山以超大海的时候,诗歌却一天一天离我们远去。仿佛如血的残阳下,一个衣衫褴褛的佝偻背影,拖着慢吞吞的步子,苍老的离去,隐没于无可避免的暗影,甚至听不到它的叹息。虽然这很现实,虽然无法阻挡,但我一直以来始终不能用理智接受的两种悲剧:一个是美人白头,一个是英雄末路。因为他们本身都是诗,我多么希望他们能够把美感把力量长久地留在这个世界,痛苦的时候抚慰我,堕落的时候激励我,给我勇气与生命对峙。但,诗歌毕竟是日渐远去了,在我们这举世公认的诗歌之国里远去了。现在的我们没有在诗意的生活里生活过,无从知悉那是怎样的一种况味。我们过的,都是日子,马马虎虎的日子,没有法子的日子。据胡兰成先生说,马马虎虎和没有法子是民国之后才渐渐流行起来的俚语。当英雄们来来去去,摩拳擦掌以救国救民的时候,人们只赶着看热闹。你叫他游行他也去,你叫他喊口号他也喊,回来问他怎么样?马马虎虎!对此全都没有法子。我学史出身,对历史的了解也是马马虎虎。回望历史,中国的文学确是发源于诗歌的,《诗经》是真正的文艺之祖。最初《诗经》里的诗有乐有舞,三位一体,不但可以听,可以唱,还可以演,可以观。尽管现在那些配乐和舞蹈已经不存,但仅仅留下的这305首歌词,尤其是170首国风,现在读起来仍然让人动容。
3000年前,他们歌之咏之足之蹈之,3000年后,我们在诗歌的琥珀里,去观赏他们或悲或喜或怒或怨。我们看他们思念自己的丈夫妻子,看他们的初恋,看他们的调情,看他们的密约,看得心中怅怅然。那个时候,诗也许不止是诗,更是生活。中国人的眼睛和梦想自殷商之后始终是盯着大地的,绝不像古希腊那样盯着高高在上的奥林匹亚圣山上的众神。我们的诗歌是从地上长出来的,从脚上踩出来的,从人间的厮磨里蒸腾出来的诗,读起来特别贴心润肺。如果说《诗经》在我们祖先的血脉中早就打下了诗的基因,那么到了唐诗,这种基因则表现得如此光辉,真真不可思,不可议,不可说,简直是奇迹一般。鲁迅先生一生没有做过一部长篇,但他构思的长篇却是在唐朝的长安。张爱玲也说隋唐之于她,是难忘的一抹橙红。如果你知道在张爱玲的世界里,那一弯经常出现的月亮,不是灰,就是青,不是白,就是冷,可能更加理解这抹橙红的意义。是的,唐朝不仅那个“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谪仙人会吐诗,甚至连娼妓,连小孩子都能作诗。我很好奇,诗意如此饱满的天空下,生活到底是怎样?不管过的好与不好,有诗意的人,大概多少能够在痛苦的日子里给自己加上一粒方糖,苦中寻一短暂乐地。也许,越是在人性受到钳制和压抑的时代,诗歌的自由气质和美感召唤越是容易成为人们重新找寻自我的旗帜。它用那理想主义的美将世俗划开距离,将匍匐的灵魂从庸俗中疏离,在生活的别处构建一个精神的桃花源。而诗歌直指人心的力量,更是一个在黑暗中自燃的火把,让每个人都能关注体验,生而为人的价值、尊严、觉醒和自由。正是因为诗歌的存在,也许那种清晰的概念和言说能够把人当成物品一样完全解剖透析,但面对中国的这团朦胧诗意,千方百计仍无能为力。因为诗歌那种孤傲的意境,只能让充满感情的柔软心灵进入,对着坚硬的理性和拿着刀叉的解构,它是要挂上【请君止步】的吊牌的。有人说,诗歌是距离天堂最近的声音。我不知道有没有天堂,我希望有。我也希望无论将来怎样,都有一丝诗意能在心中残留。因为我知道,住在诗歌的宫殿里,人人都可以做至高无上的君王!但大多时是没有诗意的时光,这才是日子!
妄图做个“诗人”闲暇时 读着 写着 打发独自发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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