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偷偷爱着她

                                                                总有人偷偷爱着她

                                               作者    一色

那是1964年夏天，母亲阿竹带着两个年幼的女儿灵灵和翠翠，从浙江老家投奔在林区做伐木工人的丈夫来了。父亲接到母女三人后，坐上了林区小火车，经过三个多小时颠簸，来到了原始森林深处父亲所在的伐木工区。

小火车上父亲介绍说：“这是一条新开的绵延数十公里小火车铁路，在我们没进驻之前，这里没有人来过，是一片沉睡了多年没有醒来的原始森林”。

灵灵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有点陌生的父亲的脸，一知半解地听父亲说着。

“到了，到了！”灵灵，看到了一大片树林里露出的一排排房子。

这一排排砖木混合的尖顶平房，是建在被这片原始森林怀抱着的一块相对低洼的平地上。两条小溪川流而过，汇入一条小河成Y字形。小溪将这片平房一分为三，成伞形的三个片区，酷似一把大扇子，Y脚处的小河为扇子把柄。平房里住着一群伐木工人，灵灵的父亲就是这群伐木工人中的一员。

第一章

那年灵灵8岁，个比同龄小孩子都要高出一截，虽说是梳着二根小翘翘辫，却长得机灵调皮，活泼泼像个小男孩。

父亲从西边的单身宿舍搬到了东边的家属区。此时靠东边第一排的家属区宿舍还没住满人，整排宿舍共有12间，门口有一棵老高老大的树，树叶很大片，长得满满当当，树的顶端好像已经插到天上的云里去了。分配给灵灵家的是这一排靠近小溪边路口端，数过去第五间。房间没有老家的房子大，是一间长长的一字开间，中间的隔板，将房间分为前后两小间；进到底靠山边的是一间小厨房，里面垒有一口锅的烧柴灶。

灵灵很高兴看到，两个小房间和厨房各有一根老长的绳线，吊着一个“灯”。天黑后，拉一拉门边那根长绳线，那个灯就会亮起来，虽然亮光有点暗有点黄，但比起老家的放在桌上的有臭味，还要用洋火点的灯亮多了。才刚到的那些天，灵灵经常会在天快黑时，傻愣愣的站在门边，等着父母来拉动那根能点亮灯的长长的绳线。她很好奇，门框顶上那个黑色小盒子怎么那么厉害，它下边垂吊着的那根绳线更厉害。这在老家是没有的。后来的几天里，大人不在家时，她会时不时去到门边，拉一拉门边那根长长的绳线，看看根长绳线下吊着的那个“灯”是不是也会亮起来。

家中还有一件东西也是灵灵特别好奇，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会玩也不敢乱弄，说不上喜欢。

有天，父亲出工去了，她发现父亲床头那个由竹软条钉在小凹板凳上做成的“竹子枕头”很是奇怪好玩，她就爬到父亲床上，拿着那个“空心”的竹子枕头把玩，翻弄着，不知什么时候从那空肚子里掉出来个小“东西”，刚好被母亲看到了，灵灵赶忙塞回原处。

后来母亲才告诉说，那天看到的那个“小东西”，是一个小小收音机。灵灵不懂“收音机”是用来做什么的，当时问了母亲，母亲也没说出有什么用。

据说那是一个上海人调回上海时，作为礼物送给父亲作留念的。

父亲常常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悄悄地从那个“竹子枕头”的肚子里，拿出它来贴在耳朵上，仔细上前偷偷看，像是有发出“嗤嗤嗤”的声音”，但声音小得比蚂蚁爬过时的响声还小。

不久母亲上工了，每天和父亲一起同进同出去上工。早饭连着中饭，母亲一早会做好。午饭父母都回家吃，饭后双双又都出工去了，晚饭等母亲收工回到再做。也就在此时，灵灵偷偷拿出过父亲那个小收音机仔细地翻来覆去看过，但不敢乱动，就又放回去了。

灵灵带着妹妹翠翠，很快就和邻居的小伙伴们混熟了，学会了普通话。小伙伴们告诉灵灵，家门口那棵高大的树，会长出很多像鸡爪一样的可以吃了的果果，天很冷的时候，树上的果果长大成熟就会自已掉落下来，新鲜落下的就捡起来就能吃，甜甜的，大家都叫这种果为“鸡爪梨”，所以这棵大树也被叫着“鸡爪梨”树了。

一段时间里，父亲经常一大早就起床，把前一天夜里在山涧里抓到的蛇，剥下的蛇皮一小张一小张地钉在木板上，一端支放在家门口空地上，另一端斜靠在那张长条板凳上晾晒。父亲告诉灵灵，那些蛇皮是准备做胡琴用的，灵灵不懂什么是胡琴，只是很害怕看到父亲抓来的这些蛇，好在父亲后来就没有再抓蛇回家来了。

因为工区里暂时还没有学校，工区的孩子们也都没地方上学。

工区礼堂就是灵灵和小伙伴们的好去处。他们常常在礼堂那个小舞台上玩“跑跑抓”、装“姑姑”；在礼堂的地上用小棍子画上线框，跳跳“框”、“甩片片”等好玩的游戏，经常玩过了回家吃饭的时间。

周边的小山坡上，也是灵灵和小伙伴们经常结伴去玩耍的地方。上山可以采摘到不同的野果； 两条小溪和那条小河，是钓鱼、抓草虾的好去处。翻过东面的那座山，有农民的山垄田，那里水田里的田螺好大，黑黢黢细软的稻田泥上趴着不少泥鳅、黄鳝，还有好多花花的乒乓鱼。

灵灵除会玩女孩子们常玩和爱玩的游戏外，还喜欢玩男孩子们爱玩的——弹弓、上树掏鸟窝、到小溪沟里钓鱼。灵灵聪明，动手能力强，从男孩子那里学来了做弹弓、鱼竿、浮标和锡垂。

灵灵除了玩还是玩，玩得很疯，经常一天都不着家。

后来也常常屁颠屁颠地跟在父亲屁股后边，或上山打柴，或上山挖笋；夜晚父亲到山溪涧里的乱石堆找寻抓“石灵”、点着松明火把去到山垄田里插泥鳅，灵灵也都闹着要去。

鬼点子特别多的灵灵，很受小伙伴们的欢迎。山里孩子会玩的“活”，灵灵样样都会，且比大多小伙伴们玩得都好；有时灵灵也会与男孩子们骂架打斗，但灵灵从来不服输，小伙伴们也都是站在灵灵一边支持灵灵，所以灵灵从来没输过。

叔叔阿姨们常说，是灵灵母亲在灵灵小时候，没有看好她，让她跑太快了，把那块“小肉肉”给跑丢了，才成了女孩子；说灵灵就是个“假小子”。

一晃，灵灵随母亲到父亲的工区已半年多了，此时的灵灵俨然就是工区里出了名的“小魔王”。

小伙伴们经常结伴上山采野果、河边拔小竹笋、拔兔草搯猪草、上山打柴火等，只要灵灵发话说，让谁跟着去，这人就可以一起去；点出不让谁跟时，那人就没得去了；无论做什么事，每到一处，就划片区，指定说“这一片是我的”，谁就都不能再碰了；连粘蜻蜓用到的屋檐上那蜘蛛网，也都有灵灵的独享“领地”及片区；就是在平日里小伙伴们一起玩游戏、扮家家，角色都是由她来分配，让谁当爸爸，让演妈妈，谁是叛徒，谁是坏人，都由她说了算。

原始森林里的伐木工区，“开门见山，出门爬山”，灵灵有说不尽的欢乐。

从炎炎的夏季，满眼都是绿色，到秋天、冬天，每天看到这房前屋后，不同季节不同景色；不同时节，上山可以采摘到不同的野果；在山上的树上，有时还能看到山里的小猴子，采树上的果子吃呢。

过了好久，半山腰的小山包上盖起了一橦新房，看上去比较大。听大人们说，那就是灵灵他们要上学的学校。

有一天，灵灵和小伙伴们沿着一条上山的小路，往上爬着坡，走到了说是学校的这橦房子。一间很大房间，有二扇比礼堂大门小点的、看上去也算蛮大的门，门口有一大块空地，站在空地上可以看到全工区的房子。大房间旁边有一间小房间，门也开着。后面是一大片长着高大的郁郁葱葱，荗叶蔽日的树林。稍矮的那些树上，在两树之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小松鼠们欢快地跳来跳去，还有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飞来飞去；再往里走有一间小木屋，后来才知道那是间茅厕。

又过了好长时间，才来了老师，是一位漂亮的女老师，此时已是1965年初了。

此后不久，灵灵和小伙伴们就到那间建在半山坡上的学校上学了。

灵灵每天带着妹妹翠翠，一起去上学。上课铃响时，翠翠就在学校门口空地上玩耍。

慢慢的小伙伴们越来越多，越来越好玩。

转眼，学校开课已经是第二年了。老师觉得灵灵勤奋好学，成绩好，没让她读二年级，就直接把她调到了三年级。

大教室里，并排摆满了桌子，学生从刚开始的十来个增加到现在的32个，只有漂亮女老师一个人教着大家。一到三年级都有，一年级9个人，二年级12个人，三年级11个人，三年级的11人中除灵灵外，其余都是从老家才转学来的。因为老师要轮流给几个年级上课，没轮到上课的同学，就很吵闹，所以教室里经常是乱哄哄的。其实每天老师讲的课并不多，作业也不多，所以在灵灵看来，课余时间还是蛮多的。

灵灵虽很调皮活泼，但勤奋好学，学习成绩好，老师很喜欢她。灵灵因而常常会被老师“委任”，帮着她收作业；在老师讲课时，让灵灵照看没有听课年级的同学，不要跑来跑去，不要大声说话。因此灵灵在孩子们的心目中又增添了一定的威望。

又一年夏天来了。

灵灵经常在清晨起床后，走出家门站在门口的空地上，向四周远远望去，山上一片片树林，各种不同的绿色映入眼帘，在一阵阵清风的吹拂下，感觉非常舒爽凉快。

夜晚，门口的空地上很是热闹。星空下，大人们人人手拿一把蒲扇，或坐在那长条板凳上，或自己搬出小板凳，坐着聊天纳凉，小孩子们则不安份地到处乱跑。只有当父亲在那给大家讲“书”，讲故事时，小孩子们才会安定一些。遇乘凉的人不多时，父亲就会指着天上的星星，教灵灵和妹妹俩，认识哪哪是牛郎织女星，北斗星......月亮上的嫦娥和玉兔.......，也讲了好多神话故事；有时，父亲也会独自坐在那棵高大的的“鸡爪梨”树下，轮换拉着他自己制作的几把胡琴。那时，灵灵和小伙伴们只觉得好玩，会围拢站在那看上一会儿也就散开了。

灵灵和家人的日子就这样平淡、有趣地过着。

暑假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工区里的小孩们都发烧出红疹子，大人们说是“出麻疹”。

灵灵和4岁的妹妹，不例外地也都传染上了“麻疹”。邻居胡阿姨说，这是俗称“痧子”的一种传染病。5岁以下的小孩，更容易被传染。但年龄越小发病时间越短，通常在发烧3-4日内，在全身皮肤上就可以看到出来的红疹子，这就是出“麻疹”，之后便可以痊愈。

而灵灵那年9岁了，得病年龄偏大，说是在炎热的夏天，高烧不退会很可怕的。妹妹在发烧天第4天，全身就出满了红疹子，第二天烧就退了。

灵灵已经发烧6天，也没见出来红点点。母亲看着灵灵高烧不退，心急如焚。每天上午或上山挖茅草根、或到小河搯鲜芦根，煮水喂给灵灵喝；每天下午或晚上，灵灵的体温更高，都在39-40度上下，母亲只好用自己想当然的法子，伺候灵灵躺在家中地上，指望体温能降点下来。几天过去了，高烧仍不退，疹子也一直出不来。

灵灵发烧难受，经常在夜里说胡话。那些日子，母亲真担心灵灵因此会留下后遗症，甚至担心有死去的可能，丝毫不敢怠慢。

期间多次请过工区王医生来看，也无济于事，仍就高烧不退，疹子还是出不来。

又过了二天，王医生看过说是灵灵持续发烧，已经患上了上呼吸道感染并发肺炎，需要吃药并每天打一针青霉素，至少持续一个月进行治疗，母亲不置可否，只得听天由命了。

这天夜里，灵灵又在半夜睡梦中喊：“妈妈，妈妈——”

母亲半倚在床端的墙上，靠坐到灵灵身边，听闻就立马起身倒了杯温开水，扶起灵灵让她半坐着，对她说：

“乖乖，喝点开水。”把水杯送到灵灵嘴边，看她喝了水后，轻拍灵灵的背部疼爱地说：

“快睡吧，快睡吧，今天王医生又来看过了，明天开始给你打针，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灵灵一听“打针”二字，她立刻睁开双眼，双手紧攥着小拳头，嘴里不住地喊到：

“我不要打针，我不要——”

母亲知道灵灵生病时，最害怕打针了。从小就是宁愿吃再苦的药，死活也不肯打针。在老家时，有一次生病打针，全身肌肉抽缩得厉害，医生硬是不敢下針，唯恐針断在肌肉里。

想到这，母亲俯身楼起灵灵说：

“生病，不打针怎么会好呢？”

“你看你生病十多天了，一直没有好，就是因为你没打针，才不会好的。”

“不怕的，王医生会很轻很轻给你打，不会痛的。”

“乖乖的，你快睡吧！”母亲将灵灵半托在腿上，轻轻拍着她的背部，温柔的地说着。

灵灵似乎听进去了妈妈的话，想着王医生会轻轻给她打针的，不会疼痛的。慢慢的她不再喊叫，微微合上了双眼......

灵灵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她想起了前不久在王医生医疗室里，发生的一件事。

那天，灵灵和小伙伴们又聚集在大礼堂里玩耍。与往常一样，玩累了，到医疗室里找水喝。因为大礼堂离医疗室最近，就在大礼堂大门正对面一排小木屋中间的那间，走几步石阶踏步就到。

以前灵灵和小伙伴们，也时常会结伴来到医疗室，在门口探头看看若医生不在，或趁医生忙得顾不过来时，就溜进医疗室里，到药架上找到贴有“食母生”字样标签的玻璃瓶，拔出玻璃塞盖，倒一把到手里，盖好塞盖放回玻璃瓶，撒腿就往外跑。无论是哪个小伙伴进去，得逞了就一溜烟跑回礼堂与小伙伴们分享，得意地抱团哈哈笑着。他们拿“食母生”当水果糖吃呢！

在那个物质极度困乏的年代，能有这样的“水果糖”吃，灵灵和小伙伴们都非常开心。他们实在是一群山里的孩子，不知道太多。

灵灵和小伙伴们多次这么做，都没有被王医生发现过。

这次，灵灵和小伙伴走进医疗室自己倒水，看到王医生在忙，便又想起往日里，他们常常去药架拿着吃的“食母生”来了，这次是灵灵“操手”。但运气不好，在“偷拿”时，竟然不小心被王医生发现了。在王医生走近灵灵身旁时，她正拿下药瓶倒出了“食母生”在手中，灵灵下意识看了下身边的一双“大脚”，心想这下完了，不禁有点害怕起来，手一抖，手中的药全撒在了地上，站在那里呆住了......

只见王医生弯下腰，俯身捡起药瓶子放回药架，转身走向他给人看病的桌子，坐在椅子上。然后慢慢把头转向灵灵，并向她招招手，示意让灵灵走近他，灵灵恐慌地一步步走近桌子......王医生笑了笑，用食指轻轻点了下灵灵的额头，提醒说到：

“你拿的是药，药是人生病才需要吃的。”

“生病的人也只能吃几粒，你拿了那么多，吃了会生病的。”

......

“下次不能再这样拿了。”

“知道了，我不敢了。”灵灵胆怯地答道。

哦，天哪！王医生竟然不凶，也没骂人！

还说了“食母生”是帮助消化，吃了后肚子会感觉很饿，还有可能会“拉肚子”。灵灵和小伙伴们都呆站在那听，知道了“食母生”是不能随便吃的道理。

灵灵感觉王医生是个好人。她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王医生来家里为灵灵打了第一针，感觉不太疼。后来的几天王医生都在这个时间来给灵灵注射消炎抗菌药。慢慢的灵灵的烧退了，但咳嗽仿佛更重了。

一个礼拜后，灵灵咳嗽好转了许多，母亲重新去上工了，留下灵灵和妹妹在家。

一天上午，王医生照常来给灵灵最后的一针。

灵灵看到王医生来了，灵灵很自然地让医生进到家里，并很乖巧地跟早些天一样，走到床沿拉下装着松紧带的裤子裤头，露出一侧屁股的打针部位，做好让医生打针的准备。医生说，打完这一针自己就不用再打针了，但药还要继续吃几天，过些天就会好了。

灵灵一听心里很高兴，想着，自己病好了，就可以出去玩了。

在打好针好后，医生说，让他检查一下，看看灵灵身体的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炎症。

于是，他拿出塞在衣服口袋里的那个经常用来给病人看病的“听筒”，将两根可以听的管子塞进耳朵，手上拿着那个白晃晃的“小圆铁饼”，先在灵灵背部上下移动着听，然后让灵灵翻转身，“小圆铁饼”在肚子、前胸上移动，听着听着......医生说，灵灵那个尿尿处也要检查一下。

年纪还小的灵灵，根本没有预感到这会有什么“危险”发生。

按医生的要求，让她移动到床的另一端，靠近窗户。

听从医生的话，灵灵将自己的小裤子往小屁股下拉了拉，让小屁屁移到对着窗口亮光处，医生用双手扒开她的私密处，看了半天，用手不停地摸着，当时灵灵并不太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只感觉疼，本能地发出“哎哟，哎哟——”的喊叫声，听到喊叫，医生停下了。

第二天，私密处红肿，疼痛难忍，但她始终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包括母亲在内的任何人。

天哪 ，这事一直到灵灵长大后才知道，小时候王医生的那个“检查”，原来是在猥亵她。

在那个封闭的林区里，一个不黯世事的女孩、还处于根本不懂如何保护好自己的年纪。

这一年灵灵9岁。在她幼小的心灵上留下永远抹不去的阴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