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原创）

有一部名著，叫《红与黑》。有一篇拙作，也叫《红与黑》。名著的作者是司汤达。拙作的作者是贺承德。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苦难发生在这漆黑的大地上？”这是贺敬之在三五岁的时候就开始思考的重大问题。所以我笔下的“黑”有两种意思，一种意思是漆黑的夜色涂抹着大地，另一种意思是黑暗的旧社会，涂炭了人的魂灵。

贺敬之的成长环境，曾经是兵患盛行。很明显，这里的“兵”，不是人民子弟兵，而是指反动军阀。这里的“兵”，不是小兵张嘎，而是指大兵们，是秀才遇到的不讲理的兵。在那个时代，一只老母鸡都能要了一个老太婆的命。

这个老太婆是贺敬之的邻居。她的家人死亡的死亡，逃生的逃生。结果，只剩下了一个不知生死为何物的小孙子，和她相依为命。记得有那么一天，大兵们贼头贼脑地闯进了老太婆的家里，露出了狰狞的强盗般的嘴脸。他们把老太婆最重要的家产——一只老母鸡送进了他们的肚子里。之前，老太婆曾经拼死保护。怎奈两个大嘴巴子过来伺候，老太婆承受不起，失去了知觉，昏倒了，死掉了！老太婆究竟是怎么死的？我认为，一是大兵打死的，二是心疼老母鸡，疼死的，气死的。这样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够熬到头呀！是啊，老太婆死了，也没有熬到头，还剩下了一条生命的小尾巴。她那可怜的孙子，就像是一只小蝌蚪，不去找妈妈，只愿意找奶奶。但是泪水挽救不了奶奶的性命。他只能无助得像小鬼一样去哭，像狼崽一样去嚎。

动物们的悲剧仍在继续，人民的悲剧还没有剧终。因为人们的命运是和动物们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在一起的。

贺敬之的家里，刚买来的那头小黄牛，又摊上大事了。这是父亲倾家荡产买来的一件“活宝”，企求地耕得更深些，粮食打得再多些。这样一来，就可以改善一下全家老小的生活。谁知，人算不如鬼算。小鬼们找上门来了。阎王爷是地主王大爷，小鬼是赵大黑子。黑子，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像是宠物的昵称。黑子不是来串门的，而是来催帐的。他一脸的横肉，两眼直放凶光，浑身煞气，就像是哪个冤死的人“出殃”时的魂儿，那般可怕。“还账！还账！”语气里，大有“不还账，我就咬死你”的味道。黑子的心，够黑的！用什么还账呀？一贫如洗。骗谁呢？黑子不是三岁小孩，像是一只馋猫，早就闻到了小黄牛身上的腥味。“我管你愿不愿意”，黑子先是一脚把贺典谟踢开，接着又一把把贺敬之扯开。贺敬之摔倒了。这一把，差一点儿要了贺敬之的小命。还好，老天爷保佑，贺敬之并没有被摔死。他又捡回来了一条小命。但在心里，贺敬之确实像死过一回似的。准确地说，他已经有死过好多回的感觉了。一个成语“起死回生”，走进了《红与黑》。看来，黑子真的是痛下黑手了。人民的太阳，会放过黑子吗？太阳身上也有黑子。但那不过是太阳公公脸上的雀斑而已。也有人说，黑子是太阳公公脸上的美人痣。总之是，此“黑”者，非彼“黑”也。

牛走了，“哞哞”的歌词中，道出了比窦娥还要冤的情思。穷人连喂牛的权利都没有，他们在黑暗的土地上，过着连牛马都不如的生活。小贺也好，老贺也罢，都曾经豁出了性命，去充当小黄牛的贴身保镖。无奈，他们大白天真的撞见鬼了。三个鲜活的生命（包括小黄牛在内），又怎么能是鬼的对手呢？不甘拜下风，又能怎样？只能惆怅地看着希望的背影渐行渐远……

前面说过，上演主角的好像都是动物，有一只老母鸡，还有一头小黄牛。下面上演的主角，该是人类了吧。试想一下，如果是在腊八节，喝不到腊八粥，那是什么滋味儿呢？腊八节是甜的，但没有腊八粥的腊八节，却是苦的，确是酸的。还有比这更苦涩，还有比这更辛酸的节日吗？

小全的爹把小全当成小黄牛，卖给了田家。牛离不开田，但小子离开了爹也算不上周全呀？小全的爹，怎么这么狠心呀？难道他的心里生活着一窝蝎子吗？要不，就是有十条毒蛇在那里潜伏着。真相是这样的吗？当然不是。真相是什么？一个字：穷。两个字：太穷。三个字：太穷了。四个字：太太病了。“太太”用在这里，也许只是一种同情的调侃，一种时髦的说法罢了。小全的娘，当然不能被称之为“太太”。如果本命题成立，小全的爹岂不成为“老爷”了？“太太”另有名单，“老爷”更是另有人选。小全一天到晚，饿得要死，就像是一条干巴鱼：“饿……我饿……”黄昏了，西风怂恿着北风，吹进了穷人的鼻孔里，也压不倒胃里面的饥饿感。无奈之下，大手拉着小手，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爹，到哪里去？”

“领你到田大爷家吃腊八粥去……”

小全一踏进田家的大门，看门的那只小狗就立刻难过得哭了。小全以后会过上好日子吗？田家的大门是漆黑的，答案也许就在这里吧。他宛如走进了地狱，恐怕连那只看门狗的命运都不如。四吊五百钱，像是一只有良心的狗，啃着小全的爹。肉里的骨头，没有被啃出血来，只啃出了两行悔青肠子的泪。“老混蛋啊，你！老糊涂呀，你！难道你的良心真的让狗给吃了吗？”不，狗都嫌脏！它们才懒得吃你呢！你就等着人吃人的社会把你一口给吞了吧！

“旧社会把人逼成了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了人。”这是歌剧《白毛女》的思想精髓。小全会看见明天的太阳的笑脸吗？贺敬之好像并不知情，毕竟田家大院太阴森了。但他知道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小兰姑娘，婚后第七天就死了。怎么死的？上吊。换做是在今天，美丽的女神，嫁给心仪的王子，这不是新婚燕尔吗？想得美你，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品。对方是地主的侄子李金余。李金余真坏，他还不如一条小金鱼善良。我估计，他把小兰当成了自己的衣裳，想穿就穿，不想穿就用皮鞭扔掉。我想，应该就是这条没有人性的皮鞭，成了小兰上吊的侍女。我仿佛是看见小兰了，她把头颅挂在皮鞭上，两脚一蹬，就成了一个可怜的“吊死鬼”。儿时，我们经常会看到一种小动物——“吊死鬼”。它们或许是用肢体语言，在嘲笑人类的上吊自杀吧。有什么想不开的呀，惜命。“吊死鬼”命悬一线，有情丝保护着。可是小兰呢？哪有情丝保护呀？情丝早就被李金余扯断了。小兰，这个“吊死鬼”般的青春，一摔，肯定不是半死，而是整个身心都死掉了。

小兰曾经是贺敬之最好的朋友。春天来了，他们一起在田野里挖过荠菜。在贺敬之的心目中，小兰就像春花一样漂亮。可是现在呢？春花还没有绽放，骨头一下子就枯萎了。纵然你是一块美玉，在地主和他的亲戚们的手里，他们也能够把你摔成一个破盘子。

小全也好，小兰也好，都走上了不归路。他们的穷途，是整个贺敬之的写照。他们的末路，是半个贺敬之的缩影。只是贺典谟有慧眼，早就看清了地主吃人的本性。再苦，他也不愿意卖儿子。再难，他也不会和地主做亲家。人穷得像是一块废铁，光泽被锈迹斑斑给捂住了。志富得像是一块金钢，锈迹斑斑跟本无法靠近。贺敬之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执著地走下去，坚定地走出来，结果走出了夜色的沼泽地，走进了黎明的高山顶。

太阳是红的，国旗也是红的。贺敬之的思想是红的，爱心更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