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朋友临时有事出差,把票赠与我,有幸观看了这样一部精彩的舞台剧。
我很惭愧,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它。如果不是友人赠票,我可能还要再等上不知多少时日才能得看。
围绕是否赴宴,三个不同立场的知识分子争论不休
大幕拉开,灯光亮起,舞台上三个被打成”牛鬼蛇神“的老教授小心翼翼地争论着,他们不敢大声说话,还要时刻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红卫兵。关于是否赴了20多年前那一场蒋介石的“鸿门宴”,三人各执一词,意见不能统一。
你说我去了,我说我没去,到底去没去,镜头跳转到20多年前的重庆。
为避内乱,迁至重庆的中央大学刚刚经历校长换届,当时的国民党最高统帅蒋介石成了中央大学新一任校长。时任道、夏小山、卞从周三个文学院有一定威望的教授被蒋介石邀请同进除夕晚宴。
到底要不要去赴宴,要不要给新来的校长面子,三个拥有不同性格、不同立场和不同私心的教授各自心怀“鬼胎”,也据此展开了一场讨论。
时任道,他是全剧最硬的"风骨“所在。他反对专治的国民政府,痛恨蒋介石向手无寸铁的学生开枪,他拥有高尚的济世情怀,拒绝与蒋政府同流合污。然而他却爱书如命,想要依靠蒋的力量把他存留在广西桂林的几箱藏书运送到重庆。面对这样的私心,他纠结了,但是他又怎么能够向强权低头,所以他怀揣一颗忐忑之心来到茶馆,想要说服自己的同事帮他这个忙。
卞从周,他是蒋介石儿子的老师,是蒋介石政府的拥护者,他反对学生游行,靠向当时的《中央党报》投稿改善生活,而这些却是其他知识分子所不齿的。他有点圆滑,深谙那个时代下为人处事的章法,然而他却在背后极力的救济与帮助陷入困境的、食不果腹的那些骄傲高贵的知识分子的生活。他是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像做学问的,更像一个政客,骨子里却有着一套自己做人底线的知识分子。蒋公的面子,他是要给的,然而他怕被人嘲笑成谄媚权贵的伪知识分子,所以他想要说服另两个人和他一起去。因为这样,既给了蒋介石面子,又保全了自己的面子。
夏小山,他是整部剧的笑点,也是剧中的润滑剂,经常在时、卞两人争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抛出麻将和豆腐缓和一下气氛。他不关心政治,一心做学问,却是个十足的吃货。他有多爱吃?他的藏书阁被毁,十分悲痛之时只因吃了两碗牛肉面就面色如常,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蒋介石的这次宴请,他想去,因为宴上有他一生可能都不会再有机会吃到的御用的美食。然而他却因为刚刚当着他的学生的面公开表示反对蒋介石当校长而不得前往。去了,他又如何在学生面前抬的起头,如何保全他为人师表的面子。
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争论,三人从茶馆争到了时任道的家里,甚至20年后被冠以伪学术权威等罪名之时三人还在争论。到底要不要赴宴,到底有没有赴宴,全剧都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时代背景下的宿命,妥协也是迫不得已
我更偏向于认为,三人最终还是赴了宴。如果没有赴宴,时任道的书怎么能够后来转卖给国立中央大学的图书馆,夏小山心心念念的那道菜又怎么能被卞从周在20年后多次提起。至于卞从周,如果其他两人最终去赴了宴,他是没有理由不去的。
所以,当面对特殊时期的特殊境遇,不管你是一身傲骨,还是清高豁达,亦或深谙处事技巧,为了你的那点私心,最终都摆脱不了向现实低头的命运。
纵然时任道拥有那个时候典型文人学子的不向权贵低头、一身正气的风骨,为自由、为尊严可以忍受家中拮据的生活,可以不顾妻子儿女吃了这顿没那顿的窘态。但是为了他视做生命的藏书,他开始耍小手段,想法设法说服他人去帮他跟蒋委员长说帮他取回书。他虽然一直在坚持拒绝赴宴,但是当他得和他最讨厌的趋炎附势的卞从周一直在暗地里救济他时,他做为一个学术权威的尊严瞬间瓦解,这是他面对现实生活的困境不得不暂时牺牲掉的尊严和面子。
纵然夏小山多么的淡然豁达,不问世事,为了他的那点爱好,他却不能果断地放弃了这顿饭。说来可笑,因为跟学生表明的是不支持蒋当校长,所以只要请柬上将校长一职改为行政院长或是委员长,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赴这个宴了。虽然只是一个称呼,但却是夏小山在那个特殊环境下找到的为了既满足他自己的那点癖好又不至于失了气节的一个自我安慰的障眼法。可爱如他,在美食诱惑和为人师表的面子面前,他给自己找到了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现由。
而卞从周是三人中的偏右派,他早已看透了这世态发展,最先从专职学术的漩涡中跳出来,亲蒋亲国民政府,而除了满足自己的私利,还尽力保护着学术的自由,知识分子的自由。他是一个带有反面作风的非反面人物。他深知这一场宴请的意义,所以除了自己要去,还要极力说服另两个人一起去。这就是他的妥协,我可以受命于体制,服务于国民政府,但是我要守住我自己的底线。
最终,现实面前,三人都难逃赴宴的命运。身处那样一个时代,你的傲骨、你的清高、你的豁达又能值多少钱,当尊严与现实相碰撞,面对无可奈何、束手无策,而敌人又洽好在此刻抛来了橄榄枝,又有多少人能够大义凛然地拒绝权贵,毕竟我们都是凡人。
自由总是相对的,回顾历史是为了反思
该剧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20年前和20年后的对比。
二十年前,三个知识分子即使在蒋介石独裁、全面内战,内忧外患等一系列复杂的环境背景下,依然可以畅所欲言,毫无顾及。他们争集权主义,争学生是否应该去参加游行、争当前的时局利弊,争政府是否应该向学生开枪。。。即便最后他们没有守住自己的信念与坚持,他们还是可以勇敢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勇敢的行使自己做为一名公民、特别是一名知识分子的话语权。
时光跳转到20年后,被打成各类“牛马蛇神”的三个老教授又相遇了,这个时候的他们说话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什么,就连20年前是否赴宴都不敢承认了。他们说,都是牛马神蛇,分什么三六九等,他们说我不回家,我已经没有家了,他们说,你们那都是内部矛盾,我才是最让人痛恨的反动派。夏小山又唱起他在二十年前唱的戏曲,即便剩下两个人都告诉他,别再唱了,会被打的,他还是无可奈何地唱了。
在夏小山的歌声中,整部剧结束了,或许这就是这部剧给我们留下的最大的财富,那个特殊的20年,真的留给我们太多的遗憾和思考。
真的是要感谢21岁的温方伊,用她细腻的笔触和强大的知识储备带给我们了这样一部感动人心的好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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