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个小县城分为若干个乡、镇,每个乡又划分为若干个村,村里面则划分成了若干个组。我的童年时光就是在隶属于枫叶村的草叶组里度过的。那时候,草叶组一共有15户人家,和紧邻的草尖组一起,是整个枫叶村的中心地带。对枫叶村影响最大的一个国营超大型园艺场的总部中心——园艺厂就设在我们草叶组里,而村委会、村小学则设在草尖组里。村小学名叫枫叶小学,从学前班到五年级都有,我们组的小孩走过去上学只要五六分钟,但村里最远的那个组的小孩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要足足走上一个钟头才能到。
在我们组的外围有一大片柑橘林,漫山遍野,蓊蓊郁郁,一眼望不到头。这片林地是属于园艺厂的,但除了采收时节,其余时间都是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甚至把牛放进去都没人管。在当年那个幼小的我眼里,这片林子就是一个铺天盖地的海洋,更是一个曲曲折折的迷宫,一旦陷进深处,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但在我们组孩子帮的眼里,这却是个绝好的所在,不仅家里的牛可以吃饱,人也可以玩得尽兴。
那时的我是哥哥的小尾巴、跟屁虫,哥哥是孩子帮的一员,所以我也成为了孩子帮的一员。孩子帮有十七八号人,都是同一个组的。从八九岁到十五六岁,每个年龄的孩子都有不少,唯独我是个例外,我只有四五岁。那时组里从四五岁到八九岁的小孩算上我也只有零星的两三个,而四五岁以下的幼童同样的也只有零星的一两个,八九岁就是一个分水岭。现在想来,这个奇怪的现象都是当年严抓计划生育的结果啊。
在柑橘林的深处,有一片相对空旷的草地,那是我们孩子帮的秘密花园。下午十分,明净的天空下,浓密树丛包围着的草地上,大小孩子们三五成群,东一撮、西一撮,或坐或蹲、或趴或站,或折纸或下棋,有时玩游戏,有时也唱学校新教的歌曲,我印象很深的《黄河大合唱》最先就是在这里听到的。
柑橘树开花的时节,浓郁的花香弥漫处处,直沁心脾,让人忍不住要贪婪地多吸几口深气。一朵朵开透的小白花落下来,像是给树下的草地铺上了一层洁白的花毯,让人看了有一种要躺在上面的冲动。我特别喜欢柑橘花,花香浓郁却又清新,花朵玲珑、洁白,一簇一簇的,开得热烈却毫不张扬,我爱它远胜过爱桂花。
柑橘丰收时节,拳头大小的柑橘金黄金黄的,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缀满了枝杈,远远望去,就像碧黝黝的林海染上了一层浓浓的金黄色,美不胜收,却又让人垂涎欲滴。
然而,不幸的意外发生了——园艺厂倒闭了!树倒猢狲散,昔日攘攘的员工各谋出路,只剩下几个无路可走的下岗职工,拖家带口,依旧住在厂里,靠着柑橘林维持生计。这片柑橘林勉强维持了几年,最后因为树龄的缘故,一棵棵接连死去,被村民砍回家当了柴烧。几个下岗职工只得重新改造林地,或挖大水塘养鱼,或种植水稻,虽也有补种新柑橘苗的,但终究不成气候。那片曾经辉煌的柑橘林就这样永远、彻底地消失了。现在细细想来,当年园艺场的倒闭并不是意外,是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
伴随着柑橘林的消失而消失的还有村里的孩子帮。当孩子帮还在柑橘林里戏耍的时候,县里的第一拨外出打工者就已经开始了他们的闯荡拼搏。等到我上一二年级时,帮里的孩子基本上都已小学毕业,一半继续上初中,剩下一半在家里大人的操持下,成为了第二拨外出打工者。等到我上四五年级的时候,孩子帮里所剩不多的大孩子已初中毕业,除了两三个继续读高中的,全部变成了第三拨外出打工者。组里虽然还有两三个孩童,但是再也成不了气候了。
孩子帮就这样永远的逝去了!
注:1、此“帮”非彼“帮”,本文中的“孩子帮”不是指一种有组织的帮派,仅指会聚在一起玩的大小不一的一大帮孩子。
2、本文和《20年来枫叶村的得到与失去》是姊妹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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