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每一个孩子,在童年的时候,都曾经有一些不能说的秘密。比如,在七岁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月亮神的孩子。
大约从三四岁的时候起,我们会对生命的起源开始感到好奇。记得那会儿我天天缠着阿婆问各种各样的问题,阿婆总能在回答我的时候,顺便给出各种跟神仙鬼怪有关的警示:雨天不能踩癞蛤蟆,它们是雷公的儿子;中午不能待在山里,会被妖怪捉去当下酒菜。至于她回答那个差不多每个孩子都会问的问题【我是怎么来的?】则更是绝了:我乖嫚子是神明扔在路边,被我捡回来的。
这个离奇的答案,后来已经被专家证实,是不利于幼儿成长的。可是对于当时那个幼小天真的我而言,却异常地有说服力。继而我又开始产生新的问题:我为什么会被神明扔到路边?我原来的爸爸妈妈是怎样的呢?
炎热的夏夜,不管是大人孩子都喜欢在院子里待着,大人们纳凉胡侃,孩子们就玩游戏。乡下的夜晚虽然没有灯,却特别亮。清清朗朗的月光,数之不尽的繁星,还有星星点点飞舞的萤火虫,照亮了整个世界。
这次是玩兵捉贼的游戏,我不停地跑呀跑,无意中抬头看到天上那轮月儿好像也想跟我们玩一样,不管我往左跑、右跑、前进、后退,它都紧跟着我。我在院子里不停地疯跑,完全忘记了游戏规则,只想拼命甩掉那执拗的追随者。
我突然想起阿婆曾经说过的,你是神明掉在凡间的孩子。——也许我是月亮国的公主,月亮神出来散步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蹦出来,把我吓了一跳。不过一点也不觉得浪漫美好,那几年虽然被爸妈扔回乡下做留守儿童,可是我们依旧很爱彼此的。
我必须死死守住这个秘密,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万一走漏风声,被月亮神知道,我可能就要离开亲爱的家人朋友了。从那天开始,我学着珍惜怜爱世间美丽的事物,总担心有一天自己会突然被带回去。而且我还发现自己天赋异禀:我认为全世界只有我的大脑思考,其他人都只是行尸走肉地活着,当然这一切我从来没有跟别人探讨过。
终于有一天,我和发小一起相约去上厕所时,忍不住悄悄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发小年长我两岁,懂得的比我多一些,听完我的秘密后愣了几秒,然后大笑:“哈哈哈,大笨蛋,月亮也会跟着我走啊!”我这才知道,原来月亮不仅跟着我走,跟她走,而且会跟任何人走。当然,再大一些的时候,看了十万个为什么,才算真正从科学的角度揭开了谜底。
许多年过去,我也早将它列入众多童年蠢事之一了。可是慢慢在经历过岁月,学会从过往的成长轨迹中寻找规律时,我突然发现,饱受折磨的那段时间,确实享受到了很多月亮公主的福利。我变得自信起来。生活中每每遇到挫折的时候,我会想,我是月亮的孩子,我什么都不用怕!
一直到现在,在大众眼光中,我终究长成了芸芸众生中极其普通的一个,可是在心底,我坚定地相信自己是世界独一无二的特别存在,梦只要敢做就有实现的可能。我也依旧对生活保有一份敏感:无论是对于草地凋零的落英,结伴飞走的大雁,年迈老去的背影,还是喜乐悲伤的自己……当生活忙碌地让我忘记去体会这一切时,我会选择暂时停住脚步。也许,这就是童年一直保留下来的习惯吧。
每一个孩子的童年都应该有梦,无法辩驳的天真,那些会成为滋养我们变得美好的养分。一直到现在,当我很幸运的从事一份可以为孩子制造美梦的工作时,我仍旧认为这是神赋予我的使命。我想,在这个理解层面上,我们每个人都是神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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