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桌子

父亲从来不会做桌子。

我小的时候，他连电灯泡都不会换。

然而，到了花甲之年，他却试着要做桌子。

这年，他不争气的女儿回来了。几年不如意的婚姻，让她变的枯萎憔悴。父亲一个人租房子，在附近做着一份工。女儿回来的这些天，也不怎么吃饭，也不关心家里的花销……

这天，父亲扛回来一片木板，脸上惊喜的表情，像是捡到了宝。这是四楼，木板也不轻。次日，又次日…他陆续扛回来木板。我用不屑的眼神说：要那几块破木板干什么？谁扔在那儿不用的…

“做桌子。”父亲低声说，“活一天就要用一天嘛。”

哟呵？父亲啥时候变了？我心想。

四五十岁的时候，他和母亲比赛抽烟，看谁抽的多……俩人吵了半辈子，觉得实在活着没意思……这又想活了？

我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分开住好多年了。父亲的简易书桌上，有他的报纸，日日摘抄，他的笛子，歌谱……他喜欢的东西。

原来，分开是最好的救赎啊。

只是，屋子里少个吃饭的桌子。平时父亲一个人，就在他那书桌上吃。忽然我回来了，就不行了。我连饭都不想吃，别提关心有没有桌子了。

每天下工回来，父亲就拿着做木工的工具，开始丈量，打线，剧木头……笨拙的样子让人️发笑，然而，就是这样笨拙的操作，几天以后，一个四方形的，高度刚刚好的吃饭桌诞生了，只是它四个脚，有点不平稳，总是有点晃……但是它的诞生，费了父亲好多心血啊，再怎么说，屋里有个吃饭桌了，是父亲亲手做的，比买的要好百倍……

这个看起来丑陋，用起来也不怎么方便的吃饭桌，伴随了我之后的一段岁月。那是父亲在家的这个工暂停了，需要到南方去，然后就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在这个桌上吃饭，在父亲的书桌上写字，抄经，在门外种丝瓜……终于，世界宁静下来，我望着一天天长高的丝瓜藤，心中的喜悦开出花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