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
劳伦斯为矿工之子,童年在英国米德兰的小矿村度过,他受过高等教育,足迹遍及欧洲、斯里兰卡、澳洲、墨西哥与美国等地,他母亲比较严厉,教养较高,从母亲那里,劳伦斯养成轻视粗俗的父亲的心态,劳伦斯生活与作品如一,都充满了乖僻怪癖。我们当然也可以说他著作里矛盾互攻的情景比我们目前所讨论过的作家严重许多。
劳伦斯的父亲个性冲动、好争吵,新教教堂里情绪化的礼仪和圣诗班所能给他的满足感,就不是他太太较斯文的宗教所能提供的,他在地壳下工作,然后再爬到地表,内心承受的重担往往需要猛烈的发泄,做儿子的较接近母亲,而母亲虽立意栽培儿子,却也在某种程度上阻挠了他与其他女人的交往,尽管如此,劳伦斯后来发现他冤枉了父亲,小说中因此使用了一套象征,足以令人想到他父亲的工作环境。
劳伦斯好用“黑暗”这个形容词甚至到了滥用的地步,他关心的是原始状态,是本能非理性的力量。这种穷源搜流的作为,常常结合回返母亲Z宫的欲望,劳伦斯可能因景仰父母的经验,发展出一种强烈的爱恨心理,从而构成作品多姿多彩又意涵深刻的特质。还有其他迹象显示: 劳伦斯也能刻画童真的爱恨心态下的X状态。弗洛伊德称呼这种状态为多态现象,指天资较差的人,在最早的孩子阶段过后几已失去的现象。劳伦斯创造性的想象力,让我们回到往日,回到对孤独和责任感重的人来说,是辉煌的乐园的往日。当然,乐园已逝,而劳伦斯如果能再得乐园,他的作品当然就会充满如此引人又如此感人的因素。
短篇小说《菊花的苦味》令人想起劳伦斯幼年所知至为局促的环境。煤矿坑口小屋簇集,煤灰到处都是,如同劳伦斯许多虚构作品一样,这篇小说的主角尤其代表生命中理性所难以控制的各种力量。即使英国矿工和乡下人都已让位给中产阶级、贵族、国外来的墨西哥人和印第安人,上述这种角色在劳伦斯的作品中还是到处可见,劳伦斯的想象力涵盖从闷火到烈火的所有范畴,可是在此一故事中,生命却只是冒着烟的燃烧状态。另外的一个角色,表面上为男人,实则为女人。“他”害怕也在抵挡生命的力量,而且就像查泰莱夫人的情人里的丈夫一样,他和生命绝缘了,乃对之敌视不已。《菊花的苦味》里的女人是生命之敌,因为对她来讲,生命乃化身于丈夫在地底矿脉的挖掘里,化身于丈夫含糊的愤怒和咄咄逼人的酩酊大醉里,壁炉里的火,他认为象征丈夫盲目的热情。
生存的环境刻画愈见真切时,象征从四面八方不请自来,纷纷涌现。其中一个便是小说标题中的菊花,甚至在沉闷的坑道口附近,或者就在所谓入口处的地方,耐寒的菊花盛开,苦味儿一直飘送到地底坑道尽头,几乎在开卷处,这位人妻就一再呼吁我们把她和菊花不显眼的韧性联想在一起,故事终卷时,她眼见未来仍然一贫如洗,自知无论如何也靠这种韧性度过急景流年。
在长短篇作品里,劳伦斯纵然没有在结尾为前文情节提供完全的解决之道,其收尾的方式也必然是斩钉截铁的,在《菊花》里,错误的婚姻,就用丈夫横死谱下终曲。妻子独自面对着尸体时,从前的絮叨埋怨和憎恨都消失了,她也不再把自己看成是个受害人,不再以为只要知道方法,自己便有权说任何话。从这一刻开始,她不再是人,而是自然的工具。悔恨和夫妻间的争执早已经埋葬掉了,就如同丈夫来日也要入土为安一般。孩子要活下去,她便得先坚忍地活下去。
这个短篇只是劳伦斯讲过的一个小故事,不过它已经借此让我们深思生存的基本条件。读者如果想要了解劳伦斯最独特的中心关怀,要看看他如何扩大范围检视男女关系,则最好能读诸如《儿子与情人》一类的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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