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一
高阳陷入焦虑和不安之中。
他和宁羌镇中学校长情绪对立，而先前和他处于同盟关系的教导主任，在关键的时候昧着良心撒了谎，抛弃了他。学校有些老师只顾怂恿他和校长争斗，从中看笑话，却不是在关心他。这一切使高阳彻底失望，甚至绝望了。
起先，他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和校长斗争下去，毫不妥协。那时，学校每天晚上开会，研究教改方案。高阳对校长提出的，约束教师而给自己开绿灯的考核办法提出质疑。每个教师的代课成绩都定了硬杠杠，期末学生考试成绩达不到的要扣工资，他自己所带课目却排在了考核之外。每次开会，都成了高阳和校长对阵的战场。期初，高阳被教导主任拉到教学实力派一边，以示与校长的抗衡。
几个回合下来，校长威胁说：“方案定不下来，我们只好天天开会。”这场疲劳战一拉开幕，学校的女教师对高阳提开了意见：“你不能光顾自己。像这样每天开会，我们顾不上孩子顾不了家，何苦来着。你一个人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你老这样和人家校长顶牛有啥意思嘛，害得我们大家都跟着活受罪。”高阳看到教师由最初的支持变成了反对，甚至把他看成了不关心别人疾苦，光顾个人出风头的害群之马。
他开始衡量，动摇。校长已是50岁的人了，我才20岁，犯得上和人家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吗？即便是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自己还是吃了大亏。不值得呀，更重要的是，凭你高阳单枪匹马，一个初出牛犊怎么也斗不过校长呀。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书教得再好，就算校长在教学上是个白痴，可谁需要你呢？高扬痛心疾首，教改方案自然也通过了。
高阳觉着自己的肠胃出了问题。吃了镇上老中医开的几付中药，都没治好。礼拜天，高阳到县城看病，他想叫县城的医生检查一下。县医院大夫说，他是长期忧郁、精神紧张造成的。开药，建议他早晨起床跑步，多参加些体育锻炼，晚上要早睡。
礼拜一晚上，学校教导主任和工会主席都没走。高阳到街道买了只腊味猪耳朵，岭南春烧酒一瓶。回学校在煤炉子上炒了酸辣土豆丝和黄瓜片。喝酒。挂面是每人一碗。
平时，高阳也喜欢请人家喝两杯酒。虽然，那两领导工资比他高阳多几块钱，可都是家在农村，拖家带口，自然舍不得花钱请他高阳吃喝。反正他高阳郁闷、烦心，想有人陪他说说话，也算是解脱。
几杯酒下肚，高阳说他想请两天假，养养病。他要给主任写假条，那主人嘴里喷着酒气说：“再写啥条子嘛，我同意就是了。你的课跟别的教师调调，别给人家耽误了就行”。
第二天中午，高阳到街上买了只鸡，回宿舍腿毛，解剖，肢解，炖锅。他想补补自己虚弱憔悴的身子。
学校通共两排瓦房，高阳鸡汤的香味想必惹得全校教师嘴馋。
两天后，校长把高阳叫去询问，为啥旷职不上课？他说是教导主任同意的。校长问他假条在哪里？他说没写，校长要他和教导主任对质。教导主任说他并没有同意。那个月的工资，高阳被扣除两天。当然，高阳没好意思说出当时酒桌上请假的情景。他懂得，在敌人面前，最好保住一个朋友，哪怕是卖友自保的朋友。你总不能叫所有的人都笑话你，你总不能叫敌人取得不折不扣的胜利吧。
高阳觉着人心的险恶，人性的懦弱和自己深切的孤独。
2019.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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