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前尘——惩罚>
“孽障,你可认罪?”
掌门哆嗦着胡子,猛地拍向面前的案几。
温檀定定地跪在祠堂门前,纵横的泪痕干涸在灰白的脸上,手上的血污干成了褐色,释髓鞭早已被暴怒的师叔震到五米开外——。
“弟子认罪。”
“闲云规矩,弑杀同门者,一律杖杀。你可领罚?”
“弟子领——”
“兄长且慢!”
师尊抡开祠堂外掌门的心腹,向长兄深作一揖:
“不肖子弟凌萧犯下大错,却非有意为之。小弟抚养温檀十二载,视其如子,深谙其性,虽有异乎常人之举,但绝非大奸大恶之徒。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景熠管教不严,愿与逆子一同领罚。”
“贤弟此言差矣,温檀本是隐寒门遗孤,能成什么正派弟子?”
“求兄长责罚!”
见掌门不为所动,平素淡漠的师尊红了眼眶,直直跪下,铁了心要护住温檀性命。
温檀挣扎着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挤不出一点声音。
其实闲云掌门何尝不知温凌萧是一时失手才杀害了和野,只是今日的场面着实令他惊骇
——区区小儿,未及弱冠,练习的力道居然就如此可怖,只一鞭梢就要了小姑娘的性命。如此本事,不能不让他为当之胆寒——若是任温檀这般修习下去,一旦当年的事情败露,自己恐怕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况且今日,他情急之下竟在温檀面前暴露了自己其实颇晓医术……
“熠弟,你,你这是何必!”
毕竟是十二年里自己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再加上当年之事留下的愧悔,景洪也不忍活活打死他。加之最亲近的弟弟又是吃了秤砣,一心护着这个孽障,作为兄长,他不好因一时之过直接取了温檀的小命。
这样思量着,景洪捻捻胡頾,慢吞吞地道:
“唉……既然如此,逆徒温檀领九下断魂鞭,其师景熠即日起闭门抄写家中所藏经卷,抄完之前不得出屋。”
“兄长……”
“此事已定,再谈无益。”
“那兄长可否开恩让愚弟掌刑……”
“景熠,你糊涂了吗?还是说你欲夺掌门之权?”
“愚晚不敢,但九道断魂鞭……”
“弟子领罚。”
温檀猛一叩首,截断了师尊的话。
亲手击杀小师妹,他不知以何颜面苟活于世。若非师尊一席话,此时的温凌萧只怕已经被草席卷着拖出山门。这一罚,是死是伤,都是他应受的。
“齐三儿,取断魂鞭来。”
一贼眉鼠眼的弟子从院外答应着,急急跑进掌门的卧房,从书柜后的暗室取出一条淬有剧毒的猩红短鞭——温氏遭灭门之际,闲云派前掌门以温檀为由,带走了大量温氏珍藏,断魂鞭便是其中之一。
此鞭煞气极重,十鞭下去,必使人魂飞魄散。且其附有奇毒“黄粱一梦”,可使受刑之人生不如死,唯一的解毒剂早与《药典》一齐从这世间消失,无人可制。
想到要用温家人处置背叛者的毒刑惩戒他们唯一的后人,景洪无可弥补的愧悔里滋生出一股快意——满门皆灭,从前的错就可以永远烂在自己肚子里了。
被齐三儿撕去上衣,温檀跪坐在同门子弟的注视下,朽木一般等待着落下的短鞭。
出于昔日领头羊的面子考虑,掌门慈悲地没有捆他,齐三儿狗仗人势地命令道:“温师兄,这九鞭,躲一道,要用十道来还,记住了吗?”
温檀麻木地点点头,但是并不能理解眼下发生的这一切。
那语气里隐含的嘲讽刺中了他。
从前连手板都不舍得打他一下的师叔,陌生的像换了一个人……
一股强力冲上后背,温檀咬破了嘴唇才勉强克制住向前匍匐的冲动。
断魂鞭抽进皮肉,温檀先是冷的一激灵,紧接着便试出火辣辣的剧痛正撕扯着他的经脉。肌肉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全身除了鞭痕处,都麻痒得像是爬进了几窝蚂蚁,窸窸窣窣地顺着血管啃食起他的血肉。
“噗、噗、噗……”
一鞭。
两鞭。
三鞭。
师叔一鞭赶着一鞭,一道重似一道。
挨到第五鞭时,温檀再撑不住,在双耳嗡鸣中一头栽倒。
“掌门,凌萧师弟他……”
“若有敢求情的,一并罚了。”
空气静得像是凝固了一样,颤抖的呼吸声都被众弟子小心压住。
“噗、噗……”
祠堂前悄然绽放出一朵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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