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捧着‘鱼缸’闷闷的往前走,他每经过一处水源都会将鱼缸里的水换掉。他学着电视里的鱼缸,往里面放入了小石子和树叶,鱼像是回到了大自然,活跃了很多。
翻过一座山头,上下的风景尽收眼底,山脊上凉风习习,让人心旷神怡。
放眼放去,稻田呈梯形排列,直到山腰,另一边,杨德昌家的地里的包谷竿子已经长了比人还高,上面稀稀落落结着红须,郁郁葱葱。
今年风调雨顺,又是一个丰年……
在一片碧绿里,点缀着一片枯黄,在一块宽阔的地里,一排排像枯草一样的油菜随着风摆动,有一大片已经倒地,油菜穗上仍然呈现着好看的颜色,粗壮的油菜杆被风折断,它们吸收着雨露,继续散发着油菜的香味。
陈默知道,这一块地,是吴大友家的,他平时不争不抢,不急不躁,没有一点争心,这么好的一块地却恰恰落到他家的头上,杨德昌家里的油菜都开始拔叶了,他家的油菜才开始移栽,杨德昌家的油菜籽都已经打出了油,他家的油菜还在地里晾着,他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后来,杨德昌觉得,他把这么好的一块地白糟践了,于是跟他商量,用自己离他家近处的地与这块地交换。吴大友摸摸愣愣,似乎没有太大的意见,只说问他老婆,他老婆死活不肯,才作罢。
山坡下似有两个影子攒动,不一会儿,一个脑袋露出来,长长的头发,像一口大锅盖在头上,一个走路趔趔趄趄的人迎着山坡走来,他的两只手,在两边勤快的摆动着,嘴巴有些歪斜。一边脸大,一边脸小。这么热的天,他还穿着他那件充满了历史的棉衣,脚底的鞋左右不分的穿着,鞋带早已散落。
“啊……,曾大傻子……!”陈默自言自语道。
陈默捧着鱼缸准备逃走,这时候,曾大傻子一瘪嘴望望太阳,目光落下,正好与陈默相遇,他的眼睛发出亮光。
“啊……,不好……快跑……他要是来了……我的鱼都要被他抢走……”陈默在心里自思。
曾大傻子看到陈默以后,眼睛突然闪出一片亮光,他走路不很稳,脚步却明显快了很多,陈默看到他,不禁吓得有些脚发软,两眼恍惚,竟愣在哪里。
这时候,后面的田埂下,再次走出来一个人,她背着一个脱了颜色的粉红色书包,穿着一双红色的廉价凉鞋。小腿,脚背,手臂和脸颊被太阳晒得漆黑油亮,脸上,额头上还有点发红,耳边的头发呈棕红色,稚气未脱,阳光下,她既显得稚嫩,又显得娇俏,她不紧不慢的迎上来,她是曾大傻子的妹妹,曾娇娇。
陈默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他刚才竖起来的汗毛一下子变得柔软,额前的汗珠也迅速随风飘散。他像是被电击了一下子跳起来,朝着曾娇娇喊:
“娇娇……娇娇……快把你哥哥拉住呀……快点呀……!”陈默仿佛带着哭腔。
曾娇娇不搭理,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没有听到,她的眼睛里射出一点带着怨色的光,脸轻轻的摆到一边,不看陈默。仍然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陈默用尽他仅剩下的一点力气,抱着鱼缸疯狂的往前跑了一阵,藏进了一块玉米地里,一只手扒开玉米杆子观察外面的情况,并用他最后的一点清醒,制定了一个最后的逃跑路线。
曾大傻子看见陈默跑了,他的头轻轻的埋了埋,手上的摆动也慢了下来,似乎很失落,他停下了脚步,痴痴的转过头,望了望他的妹妹,不再往前走。
他的妹妹曾娇娇很快超过了他,走在了他的前面,她随手在路边拔了一把蒿叶,拽住他的哥哥,把他脸上的鼻涕擦了。
看到这一幕, 陈默似乎感到一阵凉风从他的额前飘过,他的眼睛涩涩的,鼻子一阵紧紧的。
陈默静静的,庄重的看着,只见娇娇理了理她哥哥身上的衣服,轻声的说:
“哥……回去吧……再跟着……你就找不到路回家了……!”
陈默的眼睛闪着水汪汪的光,他想起他曾经欺负曾大傻子,他的心里,一股愧疚之情向他的全身散开。一开始,陈默没有欺负他,可是,大家都在欺负他,感到他特别好玩儿,于是,陈默也经不住,在他身上取乐起来。这一晃,已经好几年了。
曾大傻子家和陈默一个村子,他是超市老板曾老二的侄子,记忆中,曾大傻子的父母长年在风里雨里,田间地头,除了睡觉,剩余的时间,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曾大傻子,似乎每天都跟着他的妹妹。陈默曾经问过她哥哥曾大傻子的年龄,娇娇告诉他,比她大三岁。
在镇中心小学读书的时候,娇娇的身后总是跟着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男孩。这个男孩在大家的眼里仿佛永远也长不高,长不大,脸上的表情,几年如一日,像一个泥人。
大家都很好奇。说:“娇娇,这是你家亲戚嘛……?”
娇娇一开始对大家怯怯的回答,说:“不是……那是我哥哥……”
大家说:“啊……他是你哥哥……呀?”
娇娇不答。
大家说:“诶……娇娇……你哥哥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呀……”
娇娇不答。
大家说:“诶……娇娇……你哥哥……会说话吗……”
大家的眼睛亮晶晶的,流露出渴望听到真相的表情。
娇娇不答。
一个女孩儿说:“娇娇……你哥哥……怎么这么热的天……还穿得这么厚呀……”
娇娇不答。
陈默心里的闸门渐渐的松开了,思绪像流水一样正在靠近娇娇,和她的哥哥。此时,陈默仿佛明白了一点什么……
陈默从那一块玉米地里面钻了出来,准备和娇娇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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