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作为乡下人，我骄傲了吗？（新书推荐）

沈从文先生在北大教书的时候，有一段轶事为人乐道。当时沈先生文章名气很大，因为其多描写“湘西世界”，所以常常以“乡下人”自居，颇有为湘西人野性淳朴而得意之范。每当其他教授称他为“乡下人”时，他也很痛快地承认“我就是乡下人”，不过“就是”两字说得语气怪异，甚至激烈地连说好几遍，慢慢地，教授们都知趣再也不提。

这就好比很自己可以自豪地说出某个“不知名”的母校，但一旦别人提及，却总感觉人家在“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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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不读沈从文的人实在不多，家喻户晓这个词已经配不上他的书的流传度。一说起“湘西世界”，必然联系到的就是沈从文。小说从《边城》《长河》到《阿黑小史》《龙朱》，散文从《湘西散记》到《湘西》。通过浪漫和自然，满满都是“边地”风貌。

“家乡写作”的作家不在少数，鲁迅、老舍、丰子恺等大家都有很多关于故乡的文章，但像沈从文一样如此集中写“故乡地域”的却不多，其中的朴讷和传神，非不达挚爱而不可名状。时至今日，沈从文的湘西故乡，已经成为“返璞归真”和“生命隐喻”的精神城堡。乡下人那种明了的生存和直接爱恨，或许藏污纳垢乃至远离文明，或许自我封闭和注定消散，但这正不是孕养一方人秉性和真我所在吗？即使出走半生，仍带着生于斯的胎记。

只是有时，我们在漂泊流离颠倒中，不再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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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沈从文，或许我们更多关注于《边城》《龙朱》里那种干净而略带怅然的爱情，缘起缘灭都自然，人聚人散都纪梦；或许我们更倾心于《从文家书》《湘行书简》里那种分分秒秒都牵肠挂肚的恋情，“二哥”痴迷，如夏花热烈，“三三”念情，如春风款款。如果后退一步，全景览观沈从文的文学世界，我们就会发现，其实我们是为那不可复制的湘西而遍生情愫：渡船上等待爱人回来的翠翠，脚楼上守望归人的女子，辰河小船上唱歌的水手，当然还有过柳林岔一程一相思的从文……

这正是自然的生命方式所在，即使有所陋习鄙闻，也因为“人与自然的契合”而显出生命的真诚所在。

多少次，我们翻过《边城》，翻过《湘西散记》，那从磨坊到集市再到渡船的世界，两个小时足可以看完，但这个世界从出现到成形再到成为人们口口相传的天边桃源影，大约库熬过了几个世纪。几个小时换来与几个世纪世界的共鸣，即使久远也不会陌生，即使不同也相和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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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阅读内外的世界统一起来，就像把它们分割开来一样艰难。我们一再在现实中，或百苦难言但砥砺拼搏，或不知所以而怅然若失，也或者试图平衡世界对自我的认可和自我在世界的位置，其中的人与人纠葛，总会让人慢慢磨失几分真诚，总会让内心静安变得不可捉摸。于是我们一方面希望阅读带给我们种种精神解脱，又警惕它可能传达的在现实世界无法立足的美好虚妄；我们一方面渴望与充满争夺（当然这种争夺往往都有绝对让人心安理得的外衣）的世界剥离，获得某种心安；一方面又担忧碎念杂情（当然这种多情往往又更契合人性之美）只会导致“撤手”，难得为人称颂之位。

沈从文是湘西的“乡下人”，也是在“魔都上海”停留过三年的都市人；是西南联大和北大木讷的教授，也是在特殊时期不肯区服、默研服饰的文士学者。就像一开始说的，面对“乡下人”这个身份，沈从文的“矛盾”一样，这种游走意味着他必然会向具有特立象征意义的世界倾斜。

于是，就有了沈从文时时悼念又不断付诸笔端的“湘西世界”，那是他生于斯长于斯，又细心还原的故乡和精神归所。于是，性灵相似的我们也会一再为这个世界而心悦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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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曾说：“这世界或有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楼杰阁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腊小庙……这庙供奉的是 ‘人性’”，可以毫无疑问的说，沈从文的这座希腊小庙，就是他构建的湘西，就像寄托“人性”于希腊小庙一样，将自己对纯情自然和心有所归寄托于无比熟悉的家乡。而他就是那个可以“心安”的乡下人。

理想的生命之歌，或许不在于多么伟大和震撼人心，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和《命运交响曲》一样都是传世经典，而前者据说就是他的“望乡之作”，虽没有“扼住命运咽喉”的气魄，但也是另一种精神寄托。

作为普通人，朝赶车流，都是匆匆人群；夜灯辉煌，还是忙碌身影。每当被生活追赶无法喘息，或夜深人静忽觉何以家归，周遭繁华或半生漂泊，或许都会让我们渴望归宿。就像沈从文一样，“恋乡”或许是绝大多数人油然而生的情愫，不管它远在何方，又何所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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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同样的世界，昨天已越来越遥远”。无论是曾像沈从文“乡下人”，还是一直驻守都市的“城里人”，人生多有相似，众心多求所寄，千番回眸，仍恋初般模样。看半生归来，虽依然漂泊，但心有所寄、行有所念，能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你看，熟悉的世界已经不在了，但散落四周。

附：

“吾乡”系列图书包括：湘西世界构筑者沈从文《我自故乡来》，著名水彩画家汪钰元先生配图；文艺大师丰子恺《若爱世界都可爱》，丰先生“人间情”漫画配图；游子作家余光中《远望可以当归》，知名江南画家季全保先生配图；人民艺术家老舍《人老舍不得》，著名风俗画家卞家华先生配图。

风过云清，终是人生海海

品茗读书，多有几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