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当然有自己的大名,他在家排行老三,人唤他为吴三,大名反倒被人叫得少了。年轻的时候吴三做过瓦工,早些年吴三去过江苏,立角,砌墙,粉墙,贴瓷砖,哪一样吴三都拿得起来。
不知后来吴三怎么闲起来的,似乎已不可考,村里人谁也不知,只晓得一年四季什么时候吴三都把自己修饰得清爽利索,不管遇上村里哪个,脸上总堆着笑,手里一定会捧着一只茶杯,杯里泡的定是上等好茶,见到上了年纪的老人,总要敬上一支烟,攀谈几句。
我一直很奇怪,吴三为什么不做手艺,靠什么过活,没见他上哪打过工,挣过钱,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他老婆是云南人,花钱买的,他常去村头肉铺子那拎一串好肉,常买一些时新菜。零八年汶川地震捐款的时候,吴三捐了五百,这对于一个农村人来讲,不少了。还有几次,黄梅戏剧团下来搞演出,他也每次必捐,出手一百,毫不犹豫。
吴三还是个热心人。村里哪家屋顶翻盖,只要吴三有空,每叫必到,哪家电灯不亮出了状况,吴三也乐意帮忙,一修必好,有时人家给一把好烟,吴三笑笑就收了,人家留他吃饭喝两杯,他这样说:“我回去吃吧,要不给你添麻烦了,你还得炒几个菜不是?”
吴三小时候读书还挺聪明,据说当年考个好高中没问题的,后来班主任家访,大家才晓得吴三和几个同学在逃课打扑克,勉强读完初中的吴三从此与赌结缘。一次我去粮站办一件事,亲眼目睹吴三和另外三个人于一室内,没有高谈阔论地说话,只听得麻将如暴雨似的哗哗作响。当日听人讲,吴三今天输的不少,五干块哩,难怪吴三出粮站时脸色铁青。
吴三不嫖,却有情妇。情妇就在本村,俩人约会时分批行动,县城某一家酒店吴三先定好房间,她再找借口出门,次日一大早便回,回来时手里必拎一大方便袋吃的。背地里,村里的女人们都在悄悄地说闲话,成了大伙皆知的秘密。
后来吴三去了一次江苏,待了一段时间又回来了,村里老人说,你也找点事做做呢,吴三也不觉得尴尬,说他准备在县城里开个棋牌室。我笑了,心想这不正好专业对口么。
那天春节过后,吴三的老婆去江苏服装厂打工。吴三去送,人问他:“吴三,你一个大男人怎不出外打工?”另一个接茬“这叫公鸡不叫母鸡叫!”吴三也不恼:“这是没办法的事嘛!”吴三的老婆说:“你在家里把娃带好呵!”吴三说:“你挣的你存起来,闺女上高中了,我要去陪读,你放心去,我晓得该怎么做。”
于是吴三在县城租了两间房,白天经营棋牌室,晚上便不再出门,陪着女儿一样熬夜。三年之后,吴三女儿的喜报来了,他女儿考上了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一时震惊了小小的铁铜乡,多少年来甭说农村孩子考名牌大学,即便一个二本都很高兴。村里人不无妒忌吴三的好福气,这吴三走了狗屎运。懂行的人绘声绘色地说这湘雅医学院来,说是北协和,南湘雅,东齐鲁,西医大四大名牌医学院。众人对吴三佩服起来了。
这年村里修一条从江堤通往地里的路,恰巧要从吴三屋基一侧经过,吴三和老婆通了电话,就跟村里说:“修桥补路,爱老怜贫是行善积德!”村里有人到吴三面前搬弄是非,吴三说:“我跟我老婆已经同意了!”那个好管闲事的人说:“你的地基你不要钱哪?你从中间拗一下嘛!”见说不动吴三,那个人又去做吴三父母的思想工作,吴三父母说:地基他自己的爱怎搞怎搞,那人碰了一鼻子灰,吴三对他说:“我警告你,你要从中作梗老子对你不客气!”
乡里村里对吴三这一举动给予了高度评价。
半年后,吴三被选进村委会任村长。吴三再也不能打牌了,人问:“你不打麻将哇?”吴三摆手笑笑,“还能打牌,不想干啦?”吴三进村委会之后,工作高度积极,又有魄力,还有手腕,人缘又好,一年之后,吴三引进了一家民营企业,吴三居功至伟。两年之后,原村支部书记突然病逝,吴三顺利接位,这下闲人吴三闲不起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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