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明节前两天,父亲突然打电话给我,焦虑地询问:“你们回老家扫墓了吗?”我还没来及回答,父亲接着说:“今年润二月,扫墓不要动土啊!动不得。”
“爸爸,我们已经扫墓回来了。别担心,我们只是拔了草,有些往坟上加了点泥而已,没有动土。”我耐心地给爸爸解释。
“已经扫过了?你们还加了土啊?哎呀,加不得。以前放地铳的时候,我会专门提醒主家的,现在老了,我才想起来。”隔着电话,我都能听出父亲的懊恼。
“爸爸,别担心,一乡一俗,每个地方的讲究都不一样,不打紧的。我们是因为别人种菜挖了坟土,我们才勾了些回来,并没有往坟上加土。”我安慰父亲道。
安慰完,我才想起父亲的职业来——放地铳。随着堂伯被抓入狱,这应该是一个已经绝迹了的职业。但在我小时候,这确是我们湖南郴州那里不可或缺的职业。
我的爷爷是放地铳的,之所以把这门这手艺传给了我的父亲,是因为我父亲从小体弱,我爷爷担心我的父亲单靠种地不能养家糊口罢,也算是对我父亲的偏爱。
(二)
地铳,就是铁铸的炮仗桶,见下图。地铳应该算是烟花礼炮的前身。
横放的地铳从上面孔装火药后,在下面小孔处点火,它便会“砰”得一声,吓你一跳。
小的时候,我对放地铳,真的是深恶痛绝。因为它会突然来那么几下,胆小的,碗都会端不稳,再胆小的,尿裤子都有可能。但那个时候,我们那边红白喜事,大家都兴这个。
后来红喜事简化了,白喜事却逃不了。它用来“接客”(重要的客人来了时放)`“开席”(开始吃饭前提醒大家入座)、“打煞”(重要的仪式节点、上山的路口等)等。反正具体什么时候放,很有讲究,如果没有放,或者放的数量不对,就会被邻居们说三道四。
所以,放地铳是一个危险的技术活。能够不管刮风日晒雨淋,准时准地准数地把地铳放好,其实很难。
我知道的我的堂伯出过事,我爸带的几个徒弟出过事。
出事的原因很多种,比如飞起的火星把身后的火药桶点着的;铳没有响急着去看个究竟的;地铳没有放平,飞起来的;连着放铳时,铳里还有火星便开始装药的;拿着火扛着火药赶路,不小心点着的等等。因为它需要火药,所以就很危险。
放地铳还是一个辛苦的职业。送老人上山的路上,放地铳的人得扛着十几斤的地铳,十几斤的火药,走在最前面。在大部队赶过来之前,需要在每个路口,每个村庄,完成火药装填,找到合适的地方安置,点火再收地铳的工作。如果想要细致从容地做这项危险的工作的话,在行进阶段,全程都得跑步前进。当然,父亲的辛苦远不止这些,每次感受到父亲的辛苦,都会让我为之震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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