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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九号那天我问老林什么时候去学校,他很快回复我:后天。
“我跟你一块儿去。”
“你去干嘛?”
“上学啊!”
可能是我随意惯了,老林不信。我说我明天就去贵阳,他还是不信。他说就算你来贵阳,也是来玩儿的。
直到我拖着行李箱站到他面前,扔身份证给他:订票吧!
“没票了,我订晚了,我的都是坐票。”
“那就坐票呗!”
“你运气好点的话可能订到站票。”
“那就站票呗。”
老林见我来真的了,就开始和我说郑州的各种不好,雾霾,风沙,天干对皮肤不好,吃面食,绿化不好,常年无雨。
我摇头。
“真的,你喜欢雪就去更北的地方,喜欢旅游就去江南水乡。郑州这不南不北的你为什么偏偏选这啊!?”
“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我正在听王菲和陈奕迅唱的《因为爱情》,便脱口而出:因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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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是晚上老林给我买的,站票。
老林说他同学也一起的,到时候挤着坐就行,反正我们都挺瘦的。
在这之前我从来没坐过火车,老林扛着我的行李箱挤在人群中,他先带我找到我的车厢让我进去,又去找他自己的车厢,然后穿过车厢过来接我过去跟他一块儿。没几节车厢,但我感觉走了很久很久。
老林的同学带了扑克,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开打了。
可能我们都很瘦的原因,都能坐下也不挤。老林一会儿问我饿不饿,一会儿问我渴不渴。我说我困,他便调整好坐姿,扒过我的脑袋放到他的肩膀上去。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正在和同学打牌,见我醒了就问我饿不饿,我说有点,他就起身去泡方便面。
他同学说老林对女朋友真好,我才反应过来,如果不提前说明,外人根本不知道我和老林的关系。
“啥呀,她是我侄女。”老林麻溜地撕开调料包倒进桶了,“看不出来吧!”
个个瞪大眼睛,摇头表示不可思议。
“我俩一般大,所以跟朋友一样。”
我表示我从来都是直呼老林的大名,被我妈骂过无数次,说我没大没小。
吃过午饭后,同学都在聊天,老林是那种不善言谈的人,他盯着窗外发呆,没多久他睡着了,另外两个同学睡不着,便邀请我一起打扑克牌。我向来爱动,坐不了多久,但在这车上也动不了。只有把腿试着伸一会儿,每次都是才找到地方刚伸得舒服,列车员就推着车过来了:“来,让一让啊,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八宝粥。”看她费劲儿的从这头到那头,有种堵车现场的既视感。
来来回回很多次,也没见人买过。
最难熬的是夜里,我在陌生的地方睡不着,有一点声响也睡不着。
车厢里横七竖八,这个人的呼噜声接着那个人的,像对话一样。
终于熬到第二天,眼睛跟熊猫似的。吃点东西,我就开始酣睡模式,快到的时候老林才叫醒我。
一下火车,一股热浪翻滚过来。我被烫得呼吸困难,长这么大,从未体验过这种温度。从站台走到出站口,我能明显感觉到我后背的汗在往下流。
我的行李箱坏了,老林一路扛着。行李箱是我随便买的,我以前不用行李箱,也不会选。一百三十块钱,老板说便宜又实惠,我就信她了,可还没到目的地就已经坏了。
果然,贵的东西除了贵,没什么缺点。便宜的东西除了便宜,没有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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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学校是九月四号才开始报到,所以老林带我去了他的学校。他还在试图劝我,“你先体验两天,不喜欢就回去吧!”
我倔强地仰起脑袋:不!
晚饭是跟老林的室友一块儿吃的,吃过晚饭后老林把我送到女生宿舍楼下,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生接的我。老林说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住,就把我托付给她了。
第二天一早老林打电话过来说带我去学校看看,查了路线,转了两趟车才到。
我对这座城市的最初印象就是路很平人很多车很堵。
还有两天才报到,老林要上课,我也不想去他学校,于是决定在我的学校门口开房间先住着。下午的时候老林就回去了,我一个人出去逛街,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陌生人,但我对这个地方没有陌生,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就像我曾走过这条街,曾与这些人擦肩而过过。
很热闹,没有多喜欢,但也不讨厌。
夜里仍然睡不着,醒了好几次,六点多就起床了。出去买早饭吃了回来接着睡个回笼觉。九点多的时候醒来,实在太无聊就翻通知书看。看到有老师的电话,我就选了校长的打过去。校长让我打辅导员电话,就噼里啪啦地报了个号码给我。
挂了电话我就把号码给忘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想不起来。过了好一会儿,脑袋里冒出一串号码,我赶紧打开手机摁下来,打过去问是不是土木工程学院刘老师。
那边说是的,我赶紧说我是大一新生,家太远所以就早点来了,能不能提前报到?
刘老师让我去一号楼二楼办公室找她,我立马起来穿好衣服就往学校跑去。找了半天没找到,最后是保安叔叔给我带的路。
刘老师让我填个表,我一边填一边回答她的各种盘问,她声音很大,最后办公室的老师都看过来了:小姑娘你真厉害,来这么远的地方上学,还没用父母送来。
我笑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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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号楼是安排给提前到校的新生住的,刘老师让我去十四号楼找宿管阿姨,让她给我安排住处,等报到的时候再搬去院宿舍。
但我没住到十四号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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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号楼门前问路的时候,一位同学抱着课本从宿舍楼里出来。听见宿管阿姨说我是土木工程学院的,她便凑过来看了看我的通知书。
“哎呀,小学妹呀,我也是工院的。”
我连忙叫“学姐好。”
“你好你好,你长得好秀气啊!”
“小妮儿说老师让她去十四号楼找住的,”宿管阿姨摆摆手说,“没听说十四号楼现在安排住的啊!”
“阿姨,我是工院学生会的,让我带着她吧,小妮儿人生地不熟的,别弄丢了。”
“你宿舍有床位啊?”
“有啊,让她跟着我吧!”
“中,那妮儿你跟着你学姐吧,等报到了你再搬出来。”
我再三道谢,然后跟着学姐去上课,上完课再带我去买生活用品。
学姐让我睡她旁边的床位,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来到郑州,还没报到就住进了宿舍。
报到那天学姐让我跟她一块儿去迎新,多露露脸给老师留点印象,对加学生会也有好处。其实我对学生会并不感冒,也从未想过要加学生会。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厌恶干部的我竟然会萌生出当班长的念头,当团支书都不行。
跟着学姐跑了一上午,下午人少的那会儿我才去报到。是刘老师,她一眼就认出我了,还有另一个很帅的刘老师,问我感觉怎么样。
“非常棒!”我说。
我的宿舍是六号楼一楼,6116。学姐说我可以不用搬的,她和宿舍阿姨说就是了。
我以不能再麻烦阿姨和她为由,婉拒了她的好意,搬到一楼来。她下课回来后给我送来了一个保温瓶,叮嘱我有困难就找她。
她走后室友都凑过来问我:苗苗,你在这个学校还有熟人啊?
“是学院学姐,我来那天她认领的我,哈哈哈。”
“不错哇,感觉她对你挺好。”
“嗯嗯,她人很好。”
好像除了“她人很好”之外,我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学姐。
我去郑州之前,大家都和我说河南人很坏,这次回去,我得告诉他们河南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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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人间的宿舍出现了四个专业的学生,八个人,八个人的单子上面都写的是6116,谁也不愿意去找老师,就这样耗着。
已经铺了床的就在床上躺着,没有铺床的就在下面坐着。而我,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后来不知道是谁找的老师,老师来领走了两个。那两个学生走的时候,另外的同学都去帮忙收拾东西,她们骂骂咧咧,她们哈哈大笑。
人走了,选床成了问题。只剩下我和杨阳没选,都是上铺,挨着的。一个靠近门,一个方便放行李。
杨阳说她后到的,让我先选,我说我都可以,不挑的,最后我住靠门的床位。
大学的第一个问候基本上都是从哪儿来的,在得知我家比较远的时候,程伽说你真独立,羡慕你。
程伽在我对面床,从她搬进宿舍开始,她的父母就不停地忙活,铺床,洗衣服等等。
她羡慕我独立,我羡慕她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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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到结束紧接着就是军训,我们每个人都很好奇,同学会是什么样子的,男生帅不帅?女生美不美?作为全校女生最少的学院,我和杨阳,程伽都很好奇,除了我们之外,专业里还有没有别的女生。
那天我们起得很早,但磨磨蹭蹭到很晚才出门。我们找到队伍一看:全是男的!!!过了一会儿,有个女生一只手护胸踏着小碎步跑过来。她是整个队伍里唯一一个化妆的人,我和杨阳还有程伽,连防晒霜都没抹。
训话的时候刘老师来队里打招呼,她说她选了教官里的老大当我们教官。
我一阵恐慌,或许是心里还有残留着高中军训时被罚跑田径场十圈的阴影。在答到的时候我都不敢太大声,生怕被记住。
可我还是被记住了,在教官点名的时候。
“苗苗。”
“到。”
“苗苗到没?”教官迅速向后搜索。
“报告教官,到!”我把手举起来。
“苗苗,就是你啊?”他往名单上一划,“下次大声点。”
“哦。”
“要说是!”
“是!”
整个军训我都忐忑不安,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这位大爷,让我站几个小时或者跑个几圈,都够我受的。我只有八十斤,并不想减肥。
训了几天之后,别的方队都在唱歌,就我们方队天天“一二一,一二三四。”
有天下午原地休息的时候,对面方队的一个男生突然跑到我们方队面前来唱了首歌,还做了个鬼脸,很明显的挑衅。我队的男生也毫不示弱,内蒙古的两男生也迎回去。再后来就演变成四个方队拉歌。
第二天上午,整个工院的女生被整合到一个方队,有两个教官带。
就是那天,我看见了孟小六。我一直盯着他的脸,有恨,有讨厌,有不解。
他也瞪我。
下午训练,我站在排头,横竖都是排头。孟小六就站我旁边,瞪着我呵斥,让我别动。
刚集合完毕,另外那个教官说多了两个人啊,排不齐。
我说那我走吧!
教官看了看四周,“走吧走吧。”
于是我和另外那个女生就撤了,孟小六说:小心点,别被逮住。我们没理他,非常的放飞自我,跑到不远处的树下乘凉,看他们在不同角度的调整队形,孟小六背着手像个老大爷一样来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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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孟小六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子,他的眼神很独特,懒散却闪着光,我从未发现哪个男子的眼睛这般好看。
从前我谁都看不见
哪知
会在你眼眸里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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