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故乡的问询,
我们早已习惯彼此来虚构自己的行踪。
……
对于贾樟柯,我并不熟知,只是曾经机缘巧合安安静静地看过他的一部《山河故人》,从此便着迷似的喜欢上了他写实的镜头,镜头里悲戚辗转的几个人物、人物们命运跌宕的一段情节、情节中如烟般氤氲的缠绵意境……这,就是贾樟柯,真实、细腻、豪气、萧索。带着这份对这个矮个山西汉子的几分敬畏与认知,带着对《江湖儿女》这段故事的些许兴趣,走近大银幕,两个多小时,安安静静地听一段新的传奇。贾樟柯,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江湖儿女》《江湖儿女》,依旧是上个世纪末期三四线城市的背景,镜头里充斥着那个年代特有的各种元素,极具北方内陆城市特色的歌舞厅、烟雾缭绕的麻将馆、灰蒙蒙的矿工宿舍,就连探戈都透着不土不洋的气息。搪瓷脸盆装满五湖四海,兄弟豪气在觥筹交错间升腾成一种自我感动的强大气场。迪斯科是外来的,《上海滩》是外来的,叶倩文的歌是外来的,探戈是外来的,雪茄是外来的。但,闯荡江湖的兄弟豪情是真挚的、斌哥和巧巧的眉目是俊朗的,飒飒英姿拳拳情谊更是真切的。
北方,绿草丰茂、山川富饶、乡音袅袅。江湖风雨江湖事,故乡山水故乡人。凡此种种,无不饱含着贾樟柯浓重的故乡情结。时隔多年,他又一次以敏锐的触觉挖掘小人物在时代剧变的风浪里挣扎求生,搏击反抗的动人故事……
“我又不是江湖上的人。”巧巧对斌哥口中的江湖不甚赞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斌哥踌躇满志,大同是他的江湖,也理所应当是巧巧的江湖。
《江湖儿女》斗殴、开枪、入狱,巧巧的命运被硬生生拖入暗沉无底的江湖。南下寻人,遭遇偷窃、冷遇、侵犯,“我现在是跑江湖的!”她如是回应冷漠的斌哥。一个搪瓷脸盆,一团转瞬即灭的火焰,了却掉一对江湖儿女多年的爱恨情仇。斌哥执着于在异乡重建江湖,巧巧执拗要回大同平安度日。江湖风雨,如此轻而易举地摧毁所有的曾经年少,任你亲密无间,任你拔刀相助,任你苦苦追索,一切,就这样明明白白地结束了。
一梦江湖费五年。归来风物故依然。相逢一醉是前缘。巧巧倚墙而泣,静默无声,却动人心魄。大时代的强音在窗外喧嚣作响,孤立无助的多情女儿泪眼婆娑,索然返乡。“我们都是宇宙的囚徒!”火车上,一个洞察宇宙的风趣男子,终究无法接受一个有情有义的真的囚徒。巧巧又一次沦落在异乡的夜空下,绝望、迷茫,如同一望无际的黑色的原野。忽然,一个飞碟划过苍穹,巧巧久久伫立。绝处逢生,也许就如此般梦幻吧!宇宙的囚徒,纵使无所不能的飞碟倏忽而过,也只有苦苦遥望,再也不去做昔年妄想逃离命运牢笼的美梦了。
《江湖儿女》剧照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蜕变,落魄,归途落寞……江湖已然不是昔年情景,故乡仍旧热闹如常。巧巧变得刚毅果敢,她已然是那个混迹在男人堆里的江湖女儿。“这是江湖上的事,你不懂!”巧巧老练地吞云吐雾,俨然一副江湖大姐大风范。斌哥却落魄得令人不忍直视,一句“以前的大哥”触碰了他敏感的神经,暴虐的表象下藏着一颗脆弱孤独的心。受辱、自强、默默逃离,他选择更有尊严地转身。一叠钞票,这一次彻底结束了这对江湖儿女一生的爱恨瓜葛。
镜头下,巧巧萧索独立,漠然无依。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给我一把手枪,我救你一命;给我一柄茶壶,我替你阻挡羞辱;给我一辆轮椅,我推你看山看水;给我一个摄像头,我却再也寻不到你遁去的踪迹。
生命是一场救赎,无论你身在山林,还是江湖。侠骨千年、碧血红叶,尽是虚妄尘世里的过眼云烟。等一个人,赔上一生,沉醉不知归路……
在每一天我在流连
这心漂泊每朝每夜
多么想找到愿意相随同伴
使这心莫再漂泊
愿那一天你来临时
轻轻给我你的接受
给我知道眼眸里的人
承诺的一切永没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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