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李清照词传》,看到一首词:
巨舰只缘因利往,扁舟亦是为名来。 往来有愧先生德,特地通宵过钓台。
为什么沾上名与利,就觉得“有愧先生德”了呢?
在古代文人雅士看来,一切俗世的追求都是有罪的吧,例如名利、金钱。
其实名利之争,与金钱之求一样,只应有度的克制,不应属是非之争。
谁能否认衣锦还乡的虚荣不是一种心理上的正常需要?谁能否认独占鳌头的辉煌不是一种正当的需求?不是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吗”?
其实现代人更能看得开,有一些正常的需求也并不是值得羞耻的。
那么古代文人为什么要视金钱如粪土呢?
什么人有资格视金钱如粪土?我想并不是那种真的很穷的人。李白可以,但杜甫不行。因为李白有“五花马、千斤裘”,可以“呼儿将出换美酒”,并不会像杜甫那样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因为只有挨过饿、受过冻的人,才会对钱有概念。你让一个天天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穷人去“视金钱如粪土”,那就是在让他视自己的生命如粪土,可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如果一个人可以舒服自在地活着,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生命视作粪土,弃若敝履?
每个人的生命都需要名利和金钱的供养,如果可以拥有无碍,谁会无端非要舍弃?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如果可以用正当的手段得到“富与贵”,谁会甘心沦陷于“贫与贱”?
说到底,名利或金钱,也并不妨碍人们去追求自己的理想人生吧。如果处在杜甫所在的战乱灾荒年间,你想为灾民提供施粥放粮的福利,你没有雄厚的财力怎么做得到?
或者,只是因为没有理财和驾驭金钱的能力,惧怕自己沦为金钱的奴隶,让所谓的铜臭腐蚀了自己高洁的灵魂?
其实,视“不义之财”如粪土,才是比较可能发生的事情吧。
“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陶渊明能够隐居南山下,如若不是有足够的银钱,那至少也得是个能吃苦去开荒种田的人吧。如果既没有赚到足够的钱可供生活,也没做好吃苦种田的准备,那岂不是要做好回归原始野人的准备了吗?
唐伯虎“不炼金丹不坐禅,不做商贾不种田。闲来写幅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修道参禅,经商务农,在唐寅看来都是造孽,只有自己靠笔墨丹青换钱最干净。
其实,无论是修道参禅,经商务农,又或是写书作画,以一己之长,易他人之长物,这不就是最简单的“以物易物”的原始经济规律吗?别人愿意用他的物品或者金钱来换取你的物品或服务,那就是认可自己的需求与你的供给对等,愿意等价交换,这又有什么好质疑呢?
如果三百六十行,唯有“靠笔墨丹青换钱最干净”,那岂非天下人都要来分一杯羹,无人种田,无人经商,无人从政......那社会要怎么持续前进、均衡发展?
说到底,文人也是人,要活下去就需要有经济基础,“视金钱如粪土”,不过是一种片面的说辞罢了。
金钱本身并没有错,你用对了,它就是功德无量的;你用错了,它就臭如粪土,是罪恶的。那这无量功德,这罪恶、粪土,实在是在人而不在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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