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车
很久没有这么晚归家,打开车门的刹那,小寒节气前一日的暮色还是早早降临了。车厢里很静,只有同事在后排静握手机,我还在想着绩效考核的结果以及站内账为什么不平的问题,差额倒底在哪里?车子已行出镇区进入高速路口,能见度很低了,车窗外的指示牌在车灯的照射下忽明忽暗,转瞬被抛于车后。
.农历的冬月十八,月亮还没有升起,残阳还留在天边,行进村屯,道路被傍晚的炊烟笼罩着,拉低了车灯的穿透力,道边少见的行人在灯光明灭中略显诡异。行驶在自己早已看惯的道路上,蜷缩在自己的空间里,太阳在车的右前方漫漫的沉沦,偶而在某一个路段转而直射,想起了N年前,在一个冷雨的天,在张义陪伴下去永吉县检车,是我的第一个座驾,二手的昌河面包车。当时只看到了低廉的价格,却看不到二手车行埋下了巨大的坑。第一次驾车走长途,居然能从容地翻过庆岭,到两家子时雨慢慢地停歇,我们也停下来歇脚,吃饭的时候闲聊,我跟张义说,我就喜欢会车时咻的那个声音,他却说,那是你离对面的车太近了,如果是大车,会很危险。一路上,他都热心的指正我可怜的行车技术与知识。
继续上路,他说,晚上了,还是我来吧,你的思想太不集中,总溜号。是的,我相信他的观察力,也相信他那双已经握了十年方向盘的手。可是,他能看透我的心吗?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他只是妻子的发小,我高中时的同学,却没想到,人与人之间的纠葛是多么的不可理喻,与他虽然做不到“倾盖如故”,但是在夜行车里,在窄窄的车厢里,他坐在驾驶室,我坐在副驾驶,让我们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多了一些熟稔,从永吉回来不久,他的妻子做了我的店员,而现在,我们居然又住了一个小区,而且使用同一个车库。
抛开这些回忆,打开音乐,就这样行驶至高铁桥下,一列绿皮火车呼而东去,蓦然想起,最近的一次乘坐火车就是在不久前的十月二十日。临时决定去哈尔滨参加一个培训,动车都已经没有了,就选择了零点的软卧。上车后,四个铺位只有我一个人。驶出站台,列车熄灯了,与整个夜色融为一体,和衣而卧的自己也与列车,与窗外行驶的夜色融为一体。却在列车的走与停之间反复惊醒,或许这夜的七个小时,不能有效的进入睡眠吧。不喜欢夜间行走,缘于自己择床的坏毛病,就是在家里,无论是换个方向睡,还是从卧室去到沙发,我都会因为不习惯而睡不着,何况是动态中的列车呢。
半梦半醒间,列车穿过松嫩平原,直向龙江,有关一个人的记忆,片片断断地呈现于脑海,清晰又模糊,却被眼前破败的香坊站惊吓到了,匆匆拼了个车,到了大哥家,因为记错单元导致大侄没有接到我,被爸爸吼了几句。吃过饭,大哥匆匆去赶个会,由大侄陪我去参加学习。
从角门走进东林实验林场,马家沟河依然还在发散着浓郁的味道,跟大侄说这条路就是跟初恋走过的路,你的恋爱如何了?有些腼腆地说,正在处。谈话间,以前电话沟通的李老师接了出来,认真的学习,交流,回来照做。以为很简单,却是平时参不透的一张窗户纸。
结束后,与大侄约在哈师大对面的肯德基,当年的地下通道已不存在,当年嬉戏流连的动物园也已成为哈工大的一个校区。二十七年,弹指之间,沧海横流,物是人非。走到大侄入职的国际交流学院,满眼都是黑皮肤的留生学,对于会四国语言的大侄来说,工作会游刃有余吧。
从天桥走到东林校园内,主楼后的景色依然没有改变,依稀还是二十七年前的轮廓,拍了几张记忆中的照片,发到朋友圈,留下的是物是人非。脑海中会响起刘若英的《后来》,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没有后来呢?空留下“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感慨。命运这只无形的手是如何的翻云覆雨,将青春、将梦想零落成泥碾作尘,却又在旧地重游中告诫我往事不要再提。
夜行车大哥将我送至平房火车站,依然那么的矮小。与大侄对饮后微醺的我,又踏上了返程的夜行车。车厢内已有两位旅客,在我的眼光中,他们就是两个孩子,却不是同路人,看到对面的女孩,想起了我的女儿,在鲁美读书的她,每次回家或是回校,都不喜欢做动车,都选择硬卧的上铺。忽尔在微信中跟我说,这个寒假要将男朋友带回来,对我来讲,五味杂陈。
岁月终将会让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如我,该离散的,总会离散;如她,该遇见的,终会遇见;心里竟难受起来,一如我每次参加婚礼,看到父亲牵着女儿的手,交给舞台另一方的那个他,总会不忍心直视,如果那一天降临,我决不会让婚礼中出现这个画面。
校园内的爱情,会不会都是那个样子,树下的不紧不慢地走着,身影与夕阳也不紧不慢地透过树叶,犹喜大连校区的玉兰花盛开的季节,会有人与我一样,在东林的丁香树下流连忘返么?事实告诉我,不同时代的爱情表达方式是不同的,她们会选择去咖啡馆一起撸猫,看照片中的男孩子喂猫时的恬静,惟愿时光不负感情,惟愿我光鲜的背后,会有一只猫陪伴我。
夜行车那一夜,夜行列车中的一夜,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惊醒后,是谁在耳边说,这一生的爱情,从初恋中出发,希冀着那份美好一直在那里,永远在那里,纵然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依然能够温暖如昔,干净如昨。
2018年1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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