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公作美早晴,午衙道上的将军府内,陆陆续续有穿着青衣短衫的小厮活动的身影。
王忠睡得很不踏实,毕竟是在将军府的第一夜。他扯开雕花门,抓了抓头发,打了个震天响哈欠,趟进了后厢院子里,晃晃悠悠。
虽然有太阳,似乎寒气还是重的很。王忠仅仅穿了内衫,两条腿直直的,在皂靴里发胀。平时喜欢戴的六合一统帽破天荒忘带了,露出光溜溜的油脑袋。
王忠进院的时候冷不住打了个寒颤。“奇怪”,他摸摸鼻子,“怎么心里上窜下跳的,舞的这么厉害,而且冷的紧,难道冬天要到了?”,他左右看看院子里的花,斜边回廊墩子上团团的黄菊花花蕊吞吐,后面一丛丛各式颜色稀奇古怪的植物,看不出是花还是草。“不对啊”,他寻思,“我的菊花还开着呢,这十一月的太阳也不像要退休啊!”半晌,王忠一直皱着眉头。
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传到王忠耳朵里,他赶紧回头,原来是府里照顾花草的丫鬟们。那些白露肩褂黄素裙子见到王忠,赶紧挽手曲腰:“奴婢见过将军!”王忠点点头。中间那个丫鬟一抬头,顿时惊诧:“将军,您生病了吗?怎么额头跟个红色蒸笼一样呢?”王忠猛然反手一摸额头,火一般烫,再摸索两下身体,水一般冷。
人病了,要么全身发冷,要么全身发热,上热下冷,可不是一般的病。
他联想到刚刚的寒颤,一下觉得天旋地转,“完了完了,看来我病入膏肓了?这可怎么办!我才刚刚当上骠骑将军,就要英年早逝了吗?我的内人、我的小妾怎么办?我的三房、我的四房、我的丫鬟们……”胡思乱想没完,两眼一翻,如陀螺般旋转二百七十度倒在了地上,传出“咚”的一声巨响。
华龙殿内,皇帝和群臣们正上着早朝。司仪太监撒娇般唱喏了一个又一个文武官员的名字,屁股后面跟着一个捧着册子的小太监,一刻不停的记着迟到和没来的名单。皇帝端坐鎏金龙椅内,往左边一瞅,清流党首闻太师正如一棵松挺直而立,后面是宁折不弯的文官;往右边一瞄,武官头头刘太尉双目似铃、虎虎生风,领着群一身煞气的武将。
“都是朕的好臣子啊!”皇帝不由得感叹,“有这般辅助,天下怎能不安定繁荣?”他美滋滋的想着,“我将要成为盛世明君呐啊哈哈。。”
片刻,司仪太监站在阶下,捏着公鸭嗓子回禀皇帝:“禀告圣上,骠骑将军王忠没有上朝,也无请假报告,请批示!”群臣顿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皇帝撇了一眼群臣们,没有搭话,私语渐渐停了下来。
右列最前的紫衣老者站了出来,他象征性扑了几下地:“禀告圣上,骠骑将军王忠昨日刚刚上任,今天就敢不上朝,简直是撅您的龙须啊!还请从严治罪!”此话一出,左侧最前一位身披黑甲的将领立刻站出来反驳道:“王忠将军一心爱国,为陛下尽忠尽力,不敢有任何懈怠。他没有上朝,一定另有原因!望陛下明察!”话音刚落,紫衣老者立即扭头瞪着他,黑甲将领毫不示弱,二人大眼瞪小眼,卷起袖管就准备干起来。
皇帝盯着二人,揪着胡须半响,缓缓说道:“闻太师、刘太尉说的都很有道理,朕也很为难啊!容朕再想想!”说罢,挺着身子双手放于肚腹,开始闭目沉思。
群臣静静的等待皇帝的回答,大约一刻钟后,一个金羽衣卫使急匆匆从偏门进殿,小跑至闻太师旁边,对其耳语一番,闻太师面容巨变。待卫使走后,立刻抢步上前,对着正闭幕沉思的皇帝大声道:“圣上,臣有要事禀告!”等了半天,皇帝一动不动,所有人都疑惑了,看着皇帝。然后,群臣恍然大悟:皇上的老毛病又犯了。
龙座上的皇帝砸吧了几下嘴,一丝丝呼噜声弥漫在大殿中。
闻太师红着脸退后几步。御案边的侍从太监捅了捅皇帝,皇帝抽搐了一下,睁开眼打了个呵欠,不满地问:“怎么了?”闻太师急促地说:“圣上,王忠府上传来消息,王忠今晨突然发病,故未能上朝。而且——”闻太师迟疑了一下,缓缓道:“据说他患的是疟疾!”
“什么?”朝堂顿时炸开了锅,就像一群蚊子,惊惧之声不绝于耳。皇帝大怒:“你们吵什么吵?”瞬间安静。闻太师上前,脸上带着几分扭曲:“圣上有所不知,据传,疟疾此病,专发于道德败坏的小人身上,有才有德的大人物是不会患此病的!”群臣立即鼎声附和,言语嘈杂。
皇帝听闻,脸上闪过慌张之色,忙问:“依爱卿看,当如何处理?”闻太师看了看刘太尉,上前道:“将王忠打入大牢,终生不得出来危害朝廷,对于这种小人,无论如何也不为过!”皇帝又转头望了望刘太尉,刘太尉动了两下嘴,终于发声:“臣附议!”
“好!”皇帝大声宣布:“即刻将王忠贬为平民,发配刑部大牢,终生不得出狱。尔等可有异议?”“臣谨遵圣上旨意!”群臣表现出空前一致的热烈。
事毕,正待退朝,一中枢府小太监突然闯进殿内,尖叫道:“皇上,经御医确认,骠骑将军王忠因夜晚着凉而患风寒之症,已在医馆静休!”
朝堂又一次安静下来,众人的脸又扭曲了几分。有人问到:“可确定真实?”太监答道:“千真万确!”众臣又高谈阔论起来,声如震天。“原来王将军不是患疟疾啊”“我就说嘛,王将军是有德之人,怎么可能患疟疾”“是啊是啊,打死我都不信王将军有疟疾”……皇帝也甚是高兴,哈哈笑着:“那好啊,王将军果然是有德之人,这是国之大幸啊哈哈哈。”朝堂上欢乐一片。
刘太尉趁机上奏:“陛下,不如将王将军接到宫中,由首席御医诊治,以显示您的爱才之心呐?”
皇帝沉思片刻,站起来大袖子一挥:“不,朕要亲自去迎王将军入宫,你们跟着朕一起去,以表关切,如何?”闻太师带头附议:“臣等遵旨!”
于是,一行人欢欢喜喜地奔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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