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有把红色的伞
淅淅沥沥的雨,飘飘洒洒地下了有一阵了。花园的葡萄树下,不见了那帮聊天的老头,不大的花园,倒显得空旷起来。那些槐树、樱树、塔松、还有那棵芙蓉树,都在随着风的吹动而摇摇摆摆。
窗外,偶尔有人走过,步履匆匆。
突然,街心花园里出现了一顶火红的雨伞,雨伞下是一款白色连衣裙。那袅袅婷婷的走姿,像是少女,亦或是个少妇也未可知。只单单那把大红伞,在这一片绿色之中,格外抢眼。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时光倒回。那时我刚大学毕业,被分在某纺织厂技术科,具体工作是工艺设计。我很喜欢这份工作,整天没白没黑的铺在工作上,只想着早日承担起这副重担,早出成果,多出成果。就在我不遗余力的工作时,有些好心人却惦记我的单只孤影,纷纷给我牵线做媒。就在那时,忽然觉得:哦,我也二十五六,进入当娶之年了啊。车间里有的姑娘,也似乎在用别样的眼光看我。可是,我真的很忙。统统却之:以后再说吧。
技术科的对面,是厂保健站,有几个医生,负责职工头疼脑热的小疾病。有位年轻的医生,姓白,叫白洁。人也长得白静,漂亮。她的性格活泼,好像很喜欢唱歌,整天进进出出,就哼着唱着。有人说她家境较好,心境也高着呢。我与她打照面,只是相对一笑,或是点点头。我们科长(是个女的)似乎觉得该有故事吧,有一天,科里就我们俩,科长说:“你也不算小了,个人问题怎么样了?”我摇摇头。科长又说:“对面小白就不错嘛!人长得好,皮肤又白,工作也好,我看你俩挺般配的,要不要我来做媒啊?”
我窘得很,低着头,没说话。心下想:好啊!
就在这时,科长笑了,有些讽喻的笑:“不过,她有个外号,叫‘水上漂’。”
水上漂?是了!前些日子,我去车间检查工艺,出门时,正逢下起了雨,从车间到我的办公室,有几百米的路。我就和几个维修工,在车间大门口避雨。这时,雨中出现了一把大红色的雨伞,伞下是穿白大褂的白医生。那时,人们多用蓝色绿色黑色的雨伞,据说她的这把伞是从南方托人买回来的。只见白洁一手擎伞,另一只手臂很优美的甩着,那手很自然的成兰花指状,两条腿很轻松的扭着,真美!简直就是一幅画。这时,我周围一阵骚动,一个维修工大胆地唱了起来:“干妹子你好来实在是好,走起来好像水上漂……”白洁顺声扭头往这儿看,偏巧与我的目光相遇,我似乎看到了她眼中的一丝娇羞。她急急地走了。谁在我旁边说,咱厂,所有没结婚的大姑娘排起来,白医生数第一!谁娶了她,厉害!另一个说:“技术员,你可以嘛!技术员配医生,门当户对。你们又是对门,快下手啊,晚了就没你的份了。”哈哈哈,哈哈哈。人群一阵笑。我记住了一个很好听的词:水上漂。
可这个词现在从科长嘴里说出来,分明有几分贬义啊。我不好再说什么,科长见状就说,你再考虑考虑,好姑娘有的是。
过了些日子,我去局里开会。会议结束,偏又下起了雨。从局里到车站,尚有一段路。正在犹豫,白洁出现了。一袭白色的连衣裙,裹着她优美的身姿。她也看到了我:“你来开会?”
“是的。”我说。
“你回厂?”她又问。
“是。”
“那咱们一起吧,我为你撑伞。”她打开了那把大红伞。
“你也回厂?”我不习惯与女人同撑一把伞,没话找话地说。
“我回家。”她说。
“回家?”我不解。
“嗯。”她沉吟着咬了一下嘴唇。一副奇怪的表情。
我俩没再说话,并排走出局机关大门。离女人这么近,而且是让我有些心动的漂亮的女人,心中有些莫名的情愫。
“其实,我今天是来办手续的,我要走了。”过了一会,她说。
“走?到哪去?”我问。
“省城医院。我的家人都在那里。”
“哦。”我不知所措。
“其实,”沉默了一会,她说,“我挺喜欢你的,你没觉出来吗?”
“哦,哦,没、没,不敢、不敢……”我已语无伦次,词不达意了。
“不过还好,我们没有发展。要不然……”她笑了笑。
我歪头看到,她笑得真美。我的心一沉。
车站到了。我的半个身子已经淋湿了。我们站下。
她说:“咱们就说再见吧?!以后到省城,记得找我啊!”她伸出了手,我无力地握了一下。分明觉得那只手柔软、冰凉。
她回身走了。雨,依然下。我躲进站亭里,望着她的背影。她走了。走得袅袅婷婷,那手臂甩得依然好看,那个兰花指依然那么翘着,那顶火红的雨伞,那身雪白的连衣裙……
“你来,帮我剥头大蒜。”妻在厨房里喊我。
“哦,来了!”我回过神来,应着。满眼还是“水上漂”的影子。
窗外。花园尽处,那顶红雨伞,闪了一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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