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骚》论

作者: 东君主 | 来源:发表于2021-06-07 10:45 被阅读0次
    屈原

    春秋既经,战国其代。古者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众生纷杂,百态群居。君子处乱世,苦性命之危浅,疾名德之不彰,故英俊特达之士,吐华垂文,标其姓氏,悬诸日月焉。

    于是俊逸蜂起,诸子述略。孟轲膺儒而好辩,庄周阐道以遨游;墨翟尚俭约之教,尹文课名实之符;野老治国于地利,驺子讲政于天文;申商刀锯以治理,鬼谷唇舌而纵横;尸佼囊收杂术,青史曲缀街谈,承流而枝附者,不可胜数,但得一技之长,并驰于青云之上,餍禄邀荣,得志于当世矣。

    逮秦并七国,刑名天下,秉韩非《五蠹》之议,焚诸子百家之书,是以秦而无文,文以秦分,故曰先秦者,文章之鸿沟也。

    后,汉灭赢项而礼乐不传,叔孙通粗晓之才,略加理董而高祖有至尊之叹。降及汉武,《春秋》异传而《尚书》分鼎矣。成哀二世总辑诸子,先后使刘向、刘歆父子雠校,歆乃总群书而奏《七略》。《七略》后亡佚,班固作《汉书》,删其要为《艺文志》,其三曰《诸子略》,所录凡十家,乃后世所传诸子名目之要,然伪文托名之作甚蕃,不可胜究之语频仍,后世视之如驱蚊蝇。降及魏晋,谰言间出,琐语竞录,充栋填笥,鱼目混珠矣。

    余谓六艺之盛,盖出于乱世而成于入道见志者之手。使孔孟处周公之世,而无陈蔡之劳,四海不容之郁结,则志遂而道行,文典经史,讵其口出?虽智,惟一能臣耳,故仁人处世,非不逢时,逆境而多思也。

    自风雅寂声,九流俱起,郁为文栋,其屈子之《离骚》哉!西汉淮南王安为之传曰:“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载:“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广崇,治乱之条贯,靡不毕见。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旨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其志洁,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涅而不滓者也。推其志,虽与日月争光可也。”王逸以为悠游婉顺,扬雄叹其体同诗雅,惟班固以为露才扬己,忿怼沉江。

    王、扬溢美之辞,自不待论,班孟坚之语宜特指屈子为人,若乃论其辞,实“下笔不能自休”之嫉语,何谓“露才扬己”耶?余观《离骚》章句,誉尧舜之耿介,称汤武之严祗;刺桀纣之猖披,伤羿浇之误国;虬龙、香草以喻君子,云霓、娥眉以比奸邪;叹君门之九重,每一顾而掩涕;驾云龙以委蛇,说迂怪而骋游;令丰隆求宓妃,托鸩鸟媒娀女。班孟坚承父业而修《汉书》,语多务实而戒浮华,所作《两都赋》,钟嵘谓之嚼蜡。盖屈班文风相抵牾耳。孔子云:“吾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司马子长读屈辞,数悲其志,及见贾谊《吊屈原赋》,又怪其以彼之材而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苦若是。奈何依彭显之遗则,从子胥以自适欤?余谓彼本楚国同姓,与国俱亡,去就安可论哉?唯其志洁如斯,乃使后之踵武者影从也。

    屈子既死,《离骚》以外有《九歌》、《九章》、《天问》、《渔父》、《卜居》、《招魂》、《远游》传世。其后,宋玉、景差之徒润其色,《高唐赋》、《好色赋》诸篇颇得屈笔五彩之妙,而尤以宋玉之作为上乘。自西汉始,王褒作《九怀》、东方朔作《七谏》、刘向作《九叹》、严忌作《哀时命》、贾谊作《惜誓》、王逸作《九思》,相继模其体式,蹑其旧迹,而屈宋逸步,莫之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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