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南方的秋天很短,短到不过是几场风几场雨,不久前还有短袖与衬衫在街头并行,一下子全都被厚厚的外套替代了,当你终于开始在意太阳公公迟到早退的问题时,秋天已经接近尾声了。
昏昏沉沉的灯光下,人影稀稀落落,他们和站牌一样沉默,直到一阵刹车声传来。车上很空,阿木得以独享后排的座位,他感到很疲倦,可四周都是硬邦邦的,靠哪都不会舒服。阿木很后悔俊没有带耳机在身边,这样他就可以沉浸在音乐中而不必想其它的事,可他又怎么可能想得到要带耳机呢,他可是连身份证都忘了带啊。一个多小时前,阿木搭上同样线路的公交来这里面试,他几乎毫无准备,只是接了个电话然后便一股脑儿地往目的地赶,门口的保安大概还是第一次遇见不带任行有效证件就来面试的人,好在他对阿木还是网开一面,不过这并不能改变这是一次不愉快的经历这一事实。面试进行得很糟糕,阿木毫无自信,犯了不少错误,当然这都没什么,毕竟阿木在这种场合出洋相也不是第一次了,可这次机会是阿朽帮他争取到的呀……阿木望着车窗外,呆滞的眼神没有聚焦在任何景物上。
“阿朽”,如今提起这个名字,阿木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无法忘记那个被告白的夜晚以及自己做出的拒绝的选择,其实在感情问题面前的很多时候纠结于对错是毫无意义的,但阿木知道无论对错与否,这都将是个残忍的结果,当自己还没懂得如何去爱时,就已经伤了一个姑娘的心。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阿木总是心怀愧疚之感,尽管阿朽的表现似乎与往常别无二致。诚然,有些人是善于伪装的,就像阿木一样,所以我们不知道阿朽一如既往的表面背后是怎样的真实心理,但无论如何,对于像阿木和阿朽这样面临毕业的大学生来说,不管你愿意与否,来自现实与时间的双重压迫都会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得不靠边站,这是一段特别能让人犯“健忘症”的时间。
阿木已经开始“健忘”了,新出的动漫被他抛之脑后,硬盘里新安装的游戏纷纷开始“吃灰”,此时的阿木不在面试中就在赶往面试地点的路上,亦或沉浸在无试可参与有试不想参的矛盾中不能自拔。每当辅导员打来电话询问求职状况时,阿木就会想起那个工作包分配的年代,他有点羡慕那时的毕业生,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开历史倒车的想法在若干年之后还出现过一次,那时正处于适婚年龄的他突然怀念起包办婚姻来。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阿木终于还是在最后一个寒假到来之前觅得一个机会,虽然只是一个实习的名头,但总算是能抬着头走出校门了。
过了初七,阿木就去报到了,期间换了两次公交,历时将近两个小时,想想印象中那些起早贪黑来回于城市和郊区的各种“漂”们,两小时也没什么,只不过自己是从一个城市的边缘到另一个边缘。从资料上看,阿木所学的专业在国内是个新兴专业,所以阿木就职的部门自然也是个新的——加上阿木只有三人的部门的确佩得上一个“新”字。阿木几乎每天都要花大半时间在各个生产车间转悠,在了解生产工艺的同时也记录一些数据,然后再汇总上各生部门的报表,制成能反映生产业绩指标的新报表,最后拿上新报表组织各部门负责人开完周会便大功告成了。这大概算是比较基础的工作了吧,但阿木在工作中总能感受到别人投来的异样眼光。在车间,工人们对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眼镜小哥抱有一种好奇而畏惧的心态,阿木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明显使得有些工人不自在,有些老员工会忍不住好奇之心上前搭话,但每当阿木表示自己只是个观摩学习的实习生时,对方总是表现出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似乎在说“观摩还需要天天来吗?还带拍照记录呢”。不过阿木并不在乎他们信与不信,真正让阿木头疼的是每周伊始的周会,而对参差不齐的柱状图,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中总有几家欢喜几家忧,其实无论哪个部门,在一周的生产过程中总会有些这个那个的问题,各负责人也都心知肚明,只是如今哪怕是些许小问题在精确的数据面前都会被放大,平时一些习以为常的小失误也会成为众目睽睽之下失责的证据,不光在平级间自己脸面挂不住,在高层领导前也是颇为难堪,一两个月下来,几乎各个都没有好果子吃,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当面质疑过阿木的数据,但时隐时现的敌意还是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同时作为会议的组织者同时又是地位最低的与会者,阿木是越来越受不了那种令人厌恶的紧张的会议气氛,会议的出席率自然也在明显下降。
我们不敢肯定阿木是否有过要通过自己的工作使企业增加效益的想法,但我们相信阿木一定不曾想到过自己的工作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和不愉快,更关键的是这种不愉快感又反过来影响了阿木自己,他开始有点厌恶这份工作了。他开始磨洋工,搞形式主意,他宁可整天坐在办公桌前也懒得去车间瞅上一眼;他不再在乎来参加会议的有多少人,他要点击鼠标把一张张幻灯片放完就完事了;他行尸走肉般挤在人山人海的公交车上,他好像上幼儿园时的自己期盼放学一样盼着下班。阿木不想再如此下去了,幸好他还有的选择。于是在那个劳动节后第一个工作周,阿木又脱下了劳动者的外衣。按照公司的章程,离职员工需要提前一个月提出申请,然而阿木奇迹般地用了一个上午便完成所有手续,他对于企业来说是多么无足轻重的存在啊,不过阿木毫不在意,因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他背着包小跑着出了厂区,连饭卡里剩下的钱都忘了退,坐在空荡荡的公交车上,像一个要去旅行的孩子一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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