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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自有生命,只消唤醒它们的灵魂。”——Gabriel Garcia Marquez,《百年孤独》
今天分享一点个人写作心得,有关如何尽可能生动的塑造人物,希望对大家有所启发。下文将从三个维度进行阐述并举例,这三个维度分别是:标准化、内在化和极致化。
(本分享语音版首发于焱公子简书粉丝群,此为文字整理版。)
01
标准化——性格决定命运。
性格决定命运,这几乎是一句已经说烂了的大实话。
在生活当中,我们或多或少会见证他人的经历或命运,当回过头来作为茶余饭后谈资时,我们会很倾向于认为他/她会走到这一步是很显然的,毕竟本来就是那种性格,自然会有这种命运。
但作为作者来说,却不见得每个人都能将这句话很好的落实到角色当中。这也是为什么角色立不起来,始终像个纸片人的重要原因之一。
开头引用了《百年孤独》作者的一句话,我们再以这部小说来说说何谓性格决定命运。
这部小说的开头,曾被很多大家誉为是全世界最好的小说开头,我们来感受一下:
许多年后,当奥雷连诺上校面对行刑枪队时,他便会想起他父亲带他去找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这个开头好在哪里?悬念十足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短短一句话,却跨越了未来及曾经数十年的时间维度,将奥雷连诺整个人生的轨迹清晰勾勒了出来。
在小说中,奥雷连诺的一生经历了32次革命的失败,到90岁时还嚷嚷着要武装他的17个私生子去推翻政府,所以有这样“面对行刑队”的结局也就不足为奇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的性格。
那么,奥雷连诺为什么又会想起那个“找冰块的下午”?
这实际上是他孩提时候发生过的一件小事,父亲带着他和哥哥去吉普赛人的帐篷看所谓神奇的东西——一块冒着白烟的巨大冰块,当时父亲让他们去摸一摸冰块,哥哥退缩了,但奥雷连诺却勇敢的伸出手去摸了冰块,并露出了又惊讶又欣喜的表情,这样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事情,却清晰勾勒出了奥雷连诺从小勇敢坚毅、无畏凶险、敢于探索的性格,也正是这样的性格,将他一步步引导向了坚定的革命之路。
在我看来,《百年孤独》这个全世界最好的小说开头,无疑也是对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最经典也最贴切的注脚。
02
内在化——内在刻画比外在面貌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举一个大家都耳熟能详的例子吧,《三国演义》。
作为一部群像巨著,罗贯中刻画了很多精彩又典型的人物,其中外在形象突出的很多,最典型的一个当属关公关云长。无论谁我想都不大可能把关公与其他任何武将混在一起,因为老罗是这样描摹他的:
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又比如张飞,他的外形描述是这样的:
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再有比如我们一旦提到赵云,脑海中总能立即浮现出一个白马银枪、雄姿英发的儒将形象,而一想到诸葛亮,必然是风采俊逸、羽扇纶巾的智者代表。
他们的外部面貌自然都极具视觉冲击力,因此出场就令人过目难忘,但三国中还有那么一个人,他的面貌刻画并不十分清晰,整体形象却依旧极其生动传神,这个名字,大家或许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没错,就是曹操。
书中有关曹操形象的塑造,更多是通过他的行为、心理这些内在刻画达成的。
比如开篇不久后发生的吕伯奢事件。
曹操当时刺杀董卓失败,逃难路上遇到了陈宫,两人同行至成皋,投曹父故人吕伯奢家中求宿。吕伯奢热情接待了二人,根本不曾想到竟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罗贯中是这样描述这段情节的:
操与宫坐久,忽闻庄后有磨刀之声。操曰:“吕伯奢非吾至亲,此去可疑,当窃听之。”二人潜步入草堂后,但闻人语曰:“缚而杀之,何如?”操曰:“是矣!今若不先下手,必遭擒获。”遂与宫拔剑直入,不问男女,皆杀之,一连杀死八口。搜至厨下,却见缚一猪欲杀。宫曰:“孟德心多,误杀好人矣!”
但这事还没完,两人杀完人匆匆出逃,正好撞见买酒回家的吕伯奢,曹操二话没说拔剑又把人杀了,陈宫大惊失色,说你刚才误杀,现在怎么又杀?曹操说,我不杀他,还等着他领着官兵来报复么?
然后他接着说出了那句最经典的名言:“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虽然作者并未进行直接的外貌描写,但曹操阴险、多疑、狠毒的性格却因这样一个细节被淋漓尽致的刻画了出来,令人凛然生惧,相比直接的外部刻画,是不是有力刻骨得多?
陈宫本来因为曹操敢于刺杀董卓,内心是极其钦佩他的,曾经一心想追随,但经过这件事,他彻底看清了曹操的心性,自此两人分道扬镳,即便最后吕布兵败被曹操俘虏,陈宫也是宁死也不愿再投奔曹营。
赤壁大战,曹操大败后领着残部出逃,到了一个地方,看到大路没有烟小路有烟,他的第一判断便是走小路。因为诸葛多谋,虚则实之。然而当他走上小路,却赫然撞见了以逸待劳的关羽。
诸葛亮运筹帷幄,早把曹操多疑的性格拿得死死的,因此事先才敢跟关羽签下军令状,曹操必走这条路。
这条小路因此被后人熟知,它的名字叫华容道。
再说一件事,曹操晚年得了头风病,请了神医华佗来为他医治。华佗说要将他的头颅劈开医治,但以曹操性格,首先认定华佗是要害他。毕竟华佗之前曾为关羽刮骨疗伤,而他也算间接害死了关羽,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你怕是来给关公报仇的吧?
因此他最终把华佗下狱,可怜这一代神医最终冤死狱中,而曹操自己当然也错过了最后的诊治机会。
所以大家看,我们仔细回想曹操的外部面貌,可能是模糊的,没法像想象关羽、诸葛亮那样很快的具象起来。但是当你想起他一生做过的这些事和言论,难道他的形象还不够立体鲜活么?
这就是内在刻画的力量。
这也提示我们,很多时候没必要流于外在,倘若多花功夫在刻画人物的心理、动机等小细节上,一定会使人物立得更扎实生动一些。
03
极致化——主角第一次出场一定要奠定性格基调。
在生活里,我们不一定能第一眼就看得出某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日久才见人心嘛。
但在文学作品中,我们如果想要让一个主要角色迅速立起来,入脑入心,那么角色的初次登场就必须设置得非常精当。
以金庸小说《天龙八部》来举例吧。
在之前的分享里我说过,金庸笔下写了那么多有个性的男主角,在我看来大侠就两个,一个郭靖,一个萧峰。而相比之下,萧峰自带的气场使他的悲情英雄气息更浓,可以说萧峰是金庸小说里大侠的最极致化代表。在我看过的其他武侠作品中,也没有哪个角色可以超越他的。
在小说中,萧峰的出场在十四章,是以段誉的视角来描述的。
西首座上一条大汉回过头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在他脸上转了两转。段誉见这人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段誉心底暗暗喝了声采:“好一条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南或是大理,都不会有这等人物。包不同自吹自擂什么英气勃勃,似这条大汉,才称得上‘英气勃勃’四字!”
当是萧峰看出段誉内功深厚,有意和他比拼酒力,段誉凭借六脉神剑将酒逼出体外,与萧峰连喝四十碗。随后萧峰又提出比拼脚力,两人不分上下。之后当萧峰发现对方原来不是慕容复时,立即欣然提出要与之结拜兄弟,此时他根本还不了解段誉是什么人,只是凭着他的“好酒量”和好内功,便判定此人可交,是个汉子。这也生动的展现出萧峰其人性情豪烈、不拘一格的一面。
紧接着便是杏子林事件,丐帮四大长老叛变,本来众人都已被擒住,按照帮规理应处以极刑,但萧峰却一一指出四大长老之功,并代替他们受了四刀。这一场戏刻画得十分精彩,萧峰以德报怨,其英雄豪烈、仁义担当、宅心仁厚的形象当场便折服了现场众人及读者。
这样一个出场让萧峰这个角色从最初便立得极稳,牢牢抓住了读者的心。当然,以他这样的性格心性,会一步步走向最终的结局,虽然令人扼腕,却也已经是情理之中了。
04
以上个人有关人物塑造的小小感悟,重新总结一下,分为三点:
1、标准化——性格决定命运。
2、内在化——内在刻画比外在面貌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3、极致化——主角第一次出场一定要奠定性格基调。
有朋友可能会说,你这三点,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举例的作品都是名家大家,咱也够不着啊。
Bingo!那我接下来举一个你们够得着的吧,也顺便印证一下上述观点。
这是一部毫无名气的作品,作者更是个毫无名气的新人。这部作品的名字叫《七世诅咒》。
《七世诅咒》的开篇第一章,主角王云帆跟随阿婆去大竹镇给宋家老爷续命,中间有两个细节可以拿出来说说。
第一个,因为云帆长得俊秀,宋家四小姐曾对他调情,他置之不理;第二个,阿婆提示他别与鬼差硬拼,他没听,还敢于出手攻击鬼差。这两点细节是为了凸显云帆的特质:三观正,天赋高,敢于冒险和挑战权威。
接下来他和阿婆回家路上,阿婆让他分析宋家人,王云帆说宋家只有老大是好人,阿婆却通过种种细节告诉他,老大才是最坏的。王云帆听完信服了,旋即陷入了沉默。阿婆提出不信你去验证,他说,我不去,我宁愿永远不知道真相。
这个细节体现的是云帆性格中单纯、善良、甚至略带软弱的一面。再接下来的剧情中,他的恋人身死、父母也相继被逼死,他本来已经有能力复仇,却没有选择这么做,甚至阴差灵心问他,若你有朝一日有了通天本领,你打算如何?他也只是说,我只想挽回他们。
这正是他的性格决定的。
之前更新到父母惨死时曾有读者提过意见,说主角当时的做法偏软,不够爽快,我是同意的。但从全篇考虑,我本来想要塑造的主角就是这个样子。云帆不是路天行,路天行可能会做过更激进的行为,但他不会。包括后来霍子荷对他心智测试的点评中,我也再次借子荷的嘴对云帆做出了点评甚至是将来的预测:心思细腻、逻辑清晰,只是过于重情,将来只怕会因此误事。这也是一个伏笔。
云帆的性格标签是比较清楚的:天赋异禀、善良重情,某种程度的感情用事,从性格决定命运的角度出发,大家或许可以尝试推演他将来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他或许是个同时兼具独特人格魅力和致命缺陷的人,他成长路上或许会遇到许多真诚相待的同伴、恋人,如果一朝被推上高位,他会做出怎样的抉择?他最终的结局又是怎样呢?
这些在我心里是有数的,也诚挚的希望和大家一起见证。
OK,本次分享便是如此,希望坚持读完全文的朋友或多或少有些收获。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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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公子
写有灵魂的故事,过有温度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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