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昌谭

《这些人，那些事》看了有一半了，那时的台湾，那时吴念真来的那么真实，触手可及，一幕幕，每个镜头闪过、叠加、溶出……生命中总会有些人，有些事让我们一直牵挂着，或许，会在某个雨后初晴的日子，独自游走在城市某个角落时，抑或是早起空了的晨间深深想念。

现在想起来都是有点不可思议的，老谭应该是那种世俗意义上的坏学生，喝酒，抽烟，翘课，捣蛋……这个只是外人的看法。其实，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
也许，每个人在带着面具生活，只有在熟悉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显出真实的自己。老谭是认识的人中很有侠气的那种。他是为数不多一直记得我生日的人。高一就住在一个寝室，那时候接触的不多，之后第二学期转到了一班，接着是高三那年我开始搬出宿舍，那时他刚好也要找个人帮他补习功课，就一起住进了教师宿舍里。
他整天都是笑嘻嘻的，很少郁闷，要是偶尔郁闷，很多时候都是在对面学生宿舍熄灯之后，两个人摸黑跑到不远的那个小空地的围墙上躺着侃大山。夏天的话那里视野很好，夜空深邃，辰星漫天，南方独有的夏风下，椰叶飒飒。就算到了现在，每次他从国外回来，我们都会约个时间见面，看看这个小广场，坐一坐。
有时候，房东的儿子要是回来的早了，就会把他的摩托停放在房子里。他个子不高，看起来像个吸毒仔，比我还要瘦上不少，人倒是挺随和的。
记得有一次，他回来停好车，顺手递过来了一包东西，我想都没想就接过来了。当时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那是烟，一直以为是饼干，近视真悲剧！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好笑，他怎可能给我们递饼干呢，操！这瞬间应该是一个很带感的镜头。
可以清楚的听到身边老谭的心跳声：“我擦，这什么情况……”狡黠状：“还说不抽烟，露馅了吧……”

我在想，看什么看，不就是吃个饼干么，刚拿到眼前的瞬间就愣住了，烟！！！糗大了，不行，很镇定的接过，手很抖的抽出了四根。

房东儿子，面带笑意，突然一僵，咦，，，四根，一下再抽这么多，我的乖乖，好吧算了！
几句寒暄后，他就走了。老谭猥琐得意的笑声肆无忌惮。人生败笔，都已成绝唱。
后来来回多了，他每次在教学楼那边下坡刹车的声音我两都可以认出来，赶紧熄灯，噤声。隐约听到，他开车沿路绕道宿舍的不远处估计是在看有没有关灯，没多久，就开走了。从此，听声辩位关灯成了每晚必做的一件事。

到了夏天西门外有不少商贩在卖菠萝蜜，那种香气略带青涩。老谭曾在某夜里，趁着醉意，酒酣胸胆尚开张，“恶胆向边生”三下五除二，把教师宿舍楼下的那棵菠萝蜜树为数不多的果给踹了下来，回来倒头就睡了。之后两人像宝一样供着，过了个把月这样捂出了香气。听老人讲，只要菠萝蜜身上的那些凸刺变黄，裂开就熟了。
后来我建议在午睡时放到外面的地板上晒晒，这样熟得快些。
老谭照做了，那段时间他很少上课，躺在宿舍看余华的《活着》，养乌龟，晒菠萝蜜，抽烟……那天下午，几个老太婆又在扯着嗓子不知喊的是哪家的媳妇下来打麻将，絮絮叨叨，在闷热的夏天总是让人心烦的，突然外面有个声音：“这个菠萝蜜不错……”话音未落，老谭一咕噜翻下床，开门。从窗里可以看见，一个赤脚赤膊的学生仔VS着五十来岁的阿婆。阿婆赶紧解释说：“我没想要你的，只是看看，你不要这么紧张啊。”
“那你赶紧打你的麻将去！不要动知道没!”
回来后他没有继续睡，我上课回来发现他搬出椅子挡在宿舍门口，叼着烟，指着对面说：”闻到香味没有！哈哈，可以吃了。”寻目望去，那个菠萝蜜正躺在仅有的余晖中，金黄金黄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能想象的出，他抱着一个大菠萝蜜追逐日光的搞笑场景，不过现在却是笑不出来的。
后来，或许是那味道太诱人，萦绕整个宿舍，晚上都睡不着了，就在商量着想个创新的吃法，与众不同一点。第二天就去阿三他们那边借了把刀，一刀切下，香气喷薄，下一刻就沮丧了，原来只熟了一半。果然，不听老人言，是会吃亏的。不过，某夜路过阿庆哥家门口的芒果树顺手摘的酸芒果倒是抚慰了我们心中的“怨恨”。
很多人都说他以后会是个奸商。他也只是一笑置之。相比起很多稚嫩的高中生来说，他既可以在一些成人世界中信手拈来，如鱼得水，又可以抽身离开。那时候我便想，这应该是所谓的心不为形所役的境界，不简单的人。于是有段时间开始鄙视那些只知道埋头读书的人，为什么不做的潇洒一些，抑或人各有志，他们也许也在嘲笑这样的人，还是他们的骨子里也是有这些狂热的，叛逆的想法，只不过没有做而已。
那我应该庆幸这个家伙了，让我游走在好学生和坏学生之间，问过很多好学生有没有想过要做一些坏学生做的事，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可能是压抑太久了吧，也许他们不知道自己其实自己并不喜欢，喜欢的只是换一个方式，发泄一下。
这段如今看起来基情四射的日子，已是一去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