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里,老一连一排几乎每个人都有外号,我说的主要是男生。个别女生也有外号,那是某些好事男生在闲暇之时顺手拈来给某些女生起的。至于这些外号能否普及开来,那就要看这个人以及在他身上挂着的外号的影响力了。
起外号是个技术话,那是要有讲究要有依据的:或者长相或者姓名,或者其他方面的因素。在精神生活非常匮乏的文革年代,人们百无聊赖,日常生活中的色彩本来就单调单一。外号,作为一种我们枯燥生活中的一种调剂,必然给生活带来浓重的色彩。再说了,中国古代有名也有字,比如张飞是名,翼德是字;再比如西方国家的人有本名也有教名,网民有本名也有昵称(好在当时没有网络)。基于此,中学时代的起外号之风盛行,也就不奇怪了。
潘伟谊外号叫二白薯,追根溯源就到了他的双胞胎哥哥潘伟曙。潘伟曙是一连四排的,由于名字当中有一个曙,所以张景春就给他起了外号叫大白薯,这样,潘伟谊作为潘伟曙的弟弟,理所当然的外号就叫二白薯。顺便的,我的邻居,一连四排的陈曙光,由于名字当中也有一个曙字,赠予其外号为小白薯。
王建平的外号叫王八头,王友华的外号叫二傻子。前者是因为王建平姓王,而且他的脑袋咯咯愣愣,凹凸不平,特别像乌龟伸出来的小脑袋。所以,任三伟就把王建平称为王八头。而王友华叫二傻子,全由于他傻了吧唧的做派,加之他排行老二,所以就叫二傻子。
任三伟的外号叫面包,原因就在于他的那副长相。三伟的那张大脸瑄瑄的,白白的,嫩嫩的,特别像发起来的大面包。所以,疑似左小鹏或者王鲁军,就给任三伟起外号叫面包。同时,他的哥哥弟弟按照序号也被我们分别称作为大面包二面包至五面包。
张行伟的外号叫大萝卜。我估计此外号来源于他的长相;白华的外号叫小白花,显然外号来源于他的姓名;史立民的外号叫屎豆,外号来源于他的史姓;王福隆的外号叫黑子,外号来源于他外在的黑色皮肤;高景汉外号叫高猪,外号来源于他的高姓和他肥胖的的体态;周继德外号叫周扒皮,外号来源于他的周姓以及高玉宝的自传小说《半夜鸡叫》里面的老地主;于洪林外号叫臭鱼,外号来源于他的于姓。
王光一的外号叫小喜鹊,外号来源于他的做派。从早晨上学到下午放学,除了上课之外,王光一那张嘴就是不停歇,一直叽叽喳喳。他也一点也不觉得累。所以面包三伟就管他叫小喜鹊。与此相适应,班上的一位女同学外号叫大喜鹊,在此我就保密了。
刘燕生外号叫琉璃燕生,主要是因为上中学的那段时间,刘燕生得了一种病,每天把大威力无穷、马心肝、阿兹姆和琉璃等字眼挂在口中,于是大家编了一首歌,歌词是:琉璃燕生,大威力无穷,马心肝,阿兹姆。歌词内容是啥意思,我们大家都不知道。
王鲁军的外号叫王咖喱,外号的来源不详,意思也不详,这是一个疑问。另外一个疑问就是左小鹏和张晏春两个人一直没有外号,原因也不详。恐怕外号大王任三伟必须要给一个说法。
除此之外,其他兄弟班的很多人也有外号。比如文小勇个子小,外号就叫小日本和小母鸡;季顺经常踱步沉思,外号就叫老头子;司祥瑞姓名中有个司,外号就叫丝杠;王晓峰的小名叫大宝,外号就叫保尔拉法格(这个外号不错);刘全生排行第四,就叫《红色娘子军》里老四的外号;张琪带着眼镜,外号就叫四眼;张景春面部特征明显,外号就叫耗子;于润姓名中有个于,就叫臭鱼头,区别于洪林的臭鱼;靳建军腿很细,外号就叫细腿;宁波面色嫩嫩的脸盘大大的,外号就是年糕;有个同学名字忘了,老穿着黄色的自做衣服,外号就要屎黄。还有很多同学都有外号。如果汇集起来,肯定能成为一个包含历史纪念意义的外号录。
但是具体到我本人,那就让人费解了,我一直琢磨着我的外号为什么叫孙凉鞋。因为从我的姓,到我的长相,与凉鞋这一物件一点关系都没有。后来经过调查,经过与面包三伟的沟通,我才知道了外号孙凉鞋的由来。我首先要声明:上中学分在一连一排时,整个班里只有我一个人姓孙。这是我要交代下列故事的前提。
入学的一九六八年正是抓黑帮最忙乎的一年。凡是地富反坏右,都统统揪出来进行批斗。我们入学后肯定是大批判先行,各种由头都可以作为理由来揪斗黑帮。当时学校里有四个黑帮,名字分别叫做方巩岚、王道海、韦俊宜和孙良奇。每次批判黑帮,师生们同仇敌忾大打出手。黑帮们整日浑身血淋淋的,真让人害怕。方巩岚王道海韦俊宜是历史反革命,孙良奇是现行反革命。
孙良奇名字中的良奇两字,发音特别像凉席。所以他的外号就叫孙凉席。而我本人姓孙,任三伟这个大面包就给我起了一个相近的外号:孙凉鞋。这个外号于是就在一排男生中叫了起来。我当时很气愤:明明我没有穿凉鞋,为什么还叫我孙凉鞋?所以谁叫我,我就跟谁急。在我的有效控制下,这个外号的传播并不广泛,至今也有很多人不知晓。一年后老一连一排被拆散,我被分配到了新的集体,所以孙凉鞋这个外号也寿终正寝,再也没有人叫这个外号了。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的某一天,天气寒冷,初冬的水温已经到了零度结冰的节点,现行反革命孙良奇,带着他那个孙凉席的外号,纵身一跃跳去九大窑的主窑坑内自杀身亡。是曾经的伞兵聂修德把死尸从远处的水中拽到岸边。所有的这一切我都看到了。我要在《孙良奇之死》中披露一些我所知道的细节。不管怎么说,孙凉席和孙凉鞋,是曾经很接近的两个人。孙凉鞋与孙凉席,只说了两句话,就是形同陌路的两个人说过的两句话。这就是我的孙凉鞋外号的由来,看来还有一点点纪念意义。
外号,中学同学们的外号,是挺有意思的。说起大家的外号,便想起了半个世纪前的风风雨雨。外号与你同在,直至进入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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