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向三代”的发端
之所以提出宋代“回向三代”这一点专章论述,其原因在于他确实是宋代政治文化中的论述和思潮,为前代所少见。“回向三代”贯穿了宋代整个政治文化的始末,一切的发展变化、矛盾斗争、先进落后、成就糟粕,一切都源于这一思想根源。宋“回向三代”与汉的“复古更化”的区别比较更能凸显这一特点,汉是由汉武帝发动,宋则起于士大夫毅然以革新者自任的心态。
所谓“三代”有几重含义,元人认为后三代谓“汉唐宋”,而宋人乃至后人并不如此理解,宋人对自身的评价是“三代”之后,而非汉唐之续,“声明文物之治,道德仁义之风”。我理解就是宋代道学家史观认为,汉唐虽也是盛世,但是道德仁义的大统却未坚持得好,只有到了宋代才重新接上上三代的道统,宋在这一方面高于汉唐。余先生列举了《宋史》欧阳玄《许衡先生神道碑》所言证之。从现代的观念来看,宋代在文化史上确有特殊的贡献,而汉唐则在政治史上占有显赫的地位,顾炎武《日知录.宋朝家法》中有相当明晰的评价,认为宋在诸如不杀大臣等文化礼制方面超过汉唐,而其职官、军旅食货之制则谓之“陋宋”。
文化重于、优于政治是宋代“三代”概念的重要属性。
回向三代的历史进程起于太宗,酝酿70-80年,到仁宗晚期发展成熟,成为神宗时期熙宁变法的思想背景。。太宗一朝起已有“讲道兴学”之举,扩大重建三馆以待天下贤俊,诏诸儒编纂大规模类书如“太平御览”,重视科举。仁宗开始“欲复二帝三代”的意向开始显露。石介《汉论》、尹洙《岳州学记》、欧阳修《本论》、李覯《周礼致太平论》,这四人在政治思想方面都具有超越汉唐,复归三代的明显倾向,也就是在三代理想的号召下,提出文化、政治、社会大规模革新的要求,王安石《上仁宗皇帝言事书》是这一思潮的最后结晶,认为今之回向三代的精神所在是“法其意”。
朱熹“回向三代”思潮有十分清醒和透彻的观察与认识,在论及王安石新法时,他说:“新法之行,诸公实共谋之,虽明道先生不以为不是…”。呵呵!朱子精辟!宋代的士大夫们思想根源基本一致,但是在实施操作之时则分歧很大,因而,之后的士的政治地位、主体意识,权力与理想,国是与儒学、党争与分化皆不脱朱子所论之状态。
—— “士”的回归
这一章,余先生从4个方面论述了宋代士较高的政治地位。
一是太祖立国之时,以“杯酒释兵权”——“偃武修文”为发端,以一时之好尚,宋之尚文,端本乎此,太祖文治取向确实对士大夫阶层的发展具有决定性的影响。
二是宋代皇帝“尊士”前越汉唐,后逾明清。宋代进士考试比在唐代更受礼遇,皇帝会亲临殿试,汉基本上是以军功为相,唐代世家势力强大,科举之士无论政治、社会地位都不算高,宋代科举,考试更加严格,要求更明确更高,进士则正式取代汉代侯爵资格。《宋人轶事汇编》记“状元登第,虽将兵数十万。。。。。其荣亦不可及矣”。
三是宋代《宋朝家法》有“不杀大臣及言事官”之传统,这一点在宋人笔记《避暑漫抄》、程颐《伊川先生语》中都有记载。
四是宋代士阶层的地位取得有其历史源由。一方面,源于赵宋王朝的立国需要。赵宋不同于李唐,赵宋源于战乱纷争的五代十国,既无李唐的关陇集团和山东门第世族为其社会基础,还要提防五代十国的兵将颠覆其政权,他必须获取自己的政治、社会基础,士阶层是最好的选择,他们饱受摧残但基础尚在,分布广泛,他们具有实际组织能力,他们吻合时人期盼和平安宁、重建社会秩序的心理需求。另一方面,科举取士制度的变革有力的帮助了士阶层登上政治舞台,取得较高社会地位,也提升了自身的整体质素。“焚香礼进士”这样的隆重与庄严矫正了五代时期武人把持科举的陋习,也改变了唐代举人轻浮与王朝无认同的风气,宋代科举之士极具责任感与荣誉感,马端临所引《欧阳文忠公集》、张穆之《触鳞集》清晰的体现了宋代士大夫饱受压抑但又绵延不绝,民心向往重建文治秩序,士大夫应运而起,这是宋代士大夫与皇帝同治天下局面的制度性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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