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就像憨婆姨的眼泪,下一阵停一阵。天空始终恼着一张没有阳光的脸,让人一看就害气。可就像遇上一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你除了着气没有任何办法。
看着酒盅里的酒空了,月生说了句不想喝了,就坐在李根儿家的炕上发愣。关于修路队的问题,他不知道给李根儿说了多少回了,李根儿总是说忙,从来都顾不上静下来好好啦一啦。有时候,月生刚想说,李根儿连忙岔开话头,逼得月生硬生生把没说完的话头子呼噜一下咽回肚子里。有些事说得太多了,就是给自己找罪受,所以月生嘴上不说,他心里直埋怨“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李根儿最近确实忙得像花期盛开时的蜜蜂,东跑西窜,生怕误了收获的时辰。况且罐头厂和烤烟坊这些成功足以让一个人骄傲一阵子,尤其是李根儿这样很久都挣扎在贫穷道路上的人。他不是完人,所以短暂的成功让他有点沾沾自喜。再加上村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要李根儿处理。有时候,张家一只鸡到李家下了一颗蛋,双方都为这一蛋争得面红心跳,甚至会跳起来互骂。对于农民来说,一个鸡蛋并非小事,因为处理鸡蛋的过程足以显示家族在村里的威势高低。难怪月生心焦:李根儿哪里有不忙的时候?
李根儿仿佛看透了月生的心事。他一边继续唠叨着自己有多忙,还故意开玩笑说到县城去办事忙得连城里花蝴蝶一样女人都顾不得看。月生只好附和着“呵呵”两声,一边寻思:亏他还能笑得出来,修路队人人眼红罐头厂和烤烟坊,都快停火了。
月生想的一点不错,罐头厂和烤烟坊不仅苦轻,又在室内。尽管两个厂子大部分收入归到村里,但是月底总能领个三五十块钱的奖励金。尽管这些钱仅仅相当于城里上班的十分之一,可对于基本自给自足的崖窑村人说依旧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两个月的收入就能买一辆崭新的红旗牌自行车。再看修路队的人,一天到晚冒命干,月底才能发个十块八块,还常常“断顿”。
“月生,再喝一盅。咱边喝边啦。”李根儿硬逼着月生喝了一盅,然后又给铜酒盅里填满酒,“和你商量一下,怎样把村里所有的活都划计一下,再按照辛苦程度分几个档次计分,就像集体社一样,然后月底分小红,年底分大红。”
“乡里组织学习时我去过南方几个地方,人家早都这么搞了。我早就想搞了,就是下不了决心。”李根儿补充说,他就怕月生不同意。
一听李根儿这话,月生有点惭愧。他只盯着修路队,李根儿的心里却装着整个村子。如果按照李根儿说的去干,不仅修路队事情解决了,而且村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就有了规矩,以后也用不着乱拔毛儿了。
这天,两人越谈越投机,酒瓶里的液体下降的速度出奇的快,一瓶高脖子西凤酒喝完都不够,只好又打开一瓶。就像一张发展地图,李根儿借着酒劲儿,细细述说着自己的设想,平时他是个谨慎的人,不到事情快成功的时候他从来不会乱嘟囔。
有些事情自个儿想三天都想不囫囵,但是和人一交流就哗啦一声像清汤沥水一样明明白白。李根儿和月生两个越啦越起劲儿,月生还给他出了个三步走的注意,这主意一下子就打消了李根儿的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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