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头穿着儿子不穿的黑蓝色运动上衣在厨房收拾草鱼,他就好这口水煮鱼,心情不好的时候精心做一道这个菜,就上两口小酒,烦恼顿消。
这会他正在水池前,穿着老伴硬给他套上的花围裙,老伴一边给他系腰后面的带子,一边说:“儿子的婚事怎么办?现在楼房还没有买下来,媳妇家里说一定要现房,不要贷款房。”
“怎么办?凉拌!”方老头拿那把大黑剪刀“噌噌”地刮着鱼鳞,他下嘴唇包住上嘴唇一用力,用剪子的尖头“啪啪”两下把鱼腮挑出来,又开膛破肚把鱼扔到池子里打开水龙头冲起来。被掏去五脏的鱼在水的冲击下蹦着,做着垂死的挣扎。
他细心地用厨房专用纸把鱼肚里的那层黑膜擦干净。“老子把他养到二三十岁,尽了义务了,想要新楼房自己挣去。交个首付管不错了。”
“话是这么说,你不看看咱儿子多大岁数了。”
老方头感觉自己就是那只挣扎的鱼,被放在案板上任人宰割。“我是什么?我这辈子欠了他的?他找不着媳妇赖谁?以前两只眼睛朝天,这也看不上那也瞧不起,现在三十好几了看上一个还让老子给他搭上这条老命不成?”
“你这老头子,这可是你亲儿子。”
“都是你惯的!”嘴里说着,老方头手里一点也没闲着,使劲拿刀一剁,把鱼从中间一劈两半,然后把刀斜45度角将鱼肉切成一片一片的雪白的鱼片。“看着没有,咱们就是这案板上的鱼片,我还想多活两年。”
“你不是有这手艺么?宝刀未老,干上两年,把这楼房挣出来,儿子取了媳妇,过好过坏是他们,咱们也不落埋怨不是?”
老方头回头看着老伴,脸上青筋直爆,等着两只眼睛吼着:“我六七十岁了还去厨房做菜去?”
“我是说咱开个店,你做水煮鱼把牌子闯出去,其他的雇两个厨师就行了。”
噘着嘴没有说话,眉头紧皱,他的后半生似乎和这鱼一样没有了顺畅的呼吸被困在这案板之上。
“嘶啦”一声,热锅凉油炝出了一锅红油,黄豆芽、粗细均匀的豆腐皮、透亮的红薯粉都下到了锅里,最后下入雪白的鱼片,盛到了青花瓷的盆大一样的碗里,热油炝出了辣椒面的香味。
老方头喝了一口酒,夹了一筷子鱼肉,香味扑鼻,他却皱了皱眉,似乎吃的不是鱼,是黄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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