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老家的村后头,有一个涝池,听我爸说,那是村里头夏天下大雨,排水用的。涝池不大,我也用亩数说不清楚,也就是一个足球场的大小。涝池边有几棵老槐树,榆树,柳树,其中一棵老槐树以前被电击中过,折了半截,没有死,仍然坚强的活在那里。
春天的涝池,现在想起来还颇有点江南水乡的味道。青青的柳树冒了芽,涝池边上也早已让密密的小草芽子占满了,池面上开始有了浮萍,阵阵青蛙的叫声打破了应有的宁静,还有不知是不是二婶家养的鸭子,鹅,在涝池里游来游去,那时候刚上学,肚子里的墨水还少得很,伙伴们聚在一起,只会扯着嗓子喊:“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那些棵老槐树,好像好多年都没有见长,一直那么粗,那么高,刚好几棵树中间有块巴掌大的平地,我们就在树下荡秋千,抓石子,踢毽子,老鹰捉小鸡,快活的很。
夏天的涝池,才叫热闹,也是村里一天到晚人最多的地方。半晌午,村里的婶子们,都三三两两提着一竹篮子脏衣服,夹着搓衣板,有说有笑的在涝池边洗衣服,她们屁股撅的老高,用手使劲在搓衣板上揉搓,再使着大劲像撒网一样的把衣服摔进涝池,在水里摆动衣服,让涝池当起了一圈圈涟漪。正午过后,太阳把涝池水晒得温热,大槐树就成了天然的遮阳伞,阳光透着树叶子的间隙一点点穿进来,那棵半截树,因为断了枝丫,剩下的树杈还算平整,就成了我们的天然吊床。大点的孩子,不管三七二十一,脱掉只留裤衩子以外的衣服,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当头冒出来的时候,已经在几米开外了。我们不会什么五花八门的游泳姿势,就会狗刨式的手脚乱扑腾,将涝池水打的四处都是,技术好点的用手捏住鼻子,钻进水底,和大家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小孩子不敢游泳,但他们也不会闲着,玩着扔石子,摔泥巴的游戏,把泥巴捏成一个泥窝窝,往里头吐上一口唾沫,使劲往地上一摔,“咚”的一声,声音最大的,就赢得了比赛。还有“兴修水利”比赛,看谁挖的水渠渠又长又好,水流的还快。
因为有涝池,那些昆虫,动物好像也多了起来。蜻蜓,青蛙,麻雀,燕子,蚂蚱,蝉等,到了晚上,还有萤火虫,“肉蛋”(蝉的幼虫)。麻雀最多,一群群散落在涝池边喝水,歇息,一会儿这群来了,一会儿那群又飞了,往来如织。晚上逮萤火虫摸“肉蛋”是我们最爱的活动。女孩子们拿着早先准备好的空罐头瓶子,用洗衣粉袋子做的蒱网,把蒱到的萤火虫一只只装进瓶子里,光捡黑的地方走,一个个说要拿回家当灯使。涝池边那些棵老槐树们就成了男孩子们的乐园,他们手持手电筒,一棵棵摸过去,一晚上竟也可以摸到好多“肉蛋”,就地弄些柴火,烤“肉蛋”,他们也会仁义地分给我们女生几个,还别说,那个味道真可以称得上是人间少有的美味,只不过等到回家时,一个个都像黑脸猫,草木灰弄得满脸都是。
秋冬的涝池水量少了很多,涝池就成了大人们饮牲口,淘麦的地方,大人们怕我们掉进冰窟窿,一家家的也都不放孩子们出来了。
十几年前,村里修了水泥路,铺了排水管道,涝池排水的作用也降低了,逐渐干枯,老槐树也死得死,砍得砍,村里的涝池也被夷为平地,改为庄基地了,如今家乡也要拆迁了,涝池已经成为了一种回忆。偶尔在梦里我也回梦见自己静静的坐在那棵折了的老槐树下,看着那片涝池,在袅袅的风里,任风肆意的吹乱自己额前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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