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姐是我小时候抢驴粪蛋的对手!
七八岁时,我已能给家里帮上小忙了,按娘的吩咐,我要每天下午放学后,背着背斗,拿着竹编的罩儿,黄昏时分,从村子最高处的家里出发,赶到村子最低处的下泉沟饮水的驴马群屁股后面拾粪。驴马粪可是金贵宝贝儿,它既可以晒干烧炕,也可以直接入坑作厩肥。那时候,每家的积肥生产队是要按量记工分,然后按工分分口粮的。当时唱的"我是公社小社员,手拿小镰刀,身背小提篮,放学以后去劳动,割草积肥拾麦穗,越干赶喜欢……”的旋律还回响在耳边。
萍姐长我两岁,家在村子最低下,恰在去下泉沟的必经之地,离下泉沟最近。她在家承担了和我一样的任务,因而自然成了我的拾粪伙伴和抢粪对手。
萍姐大环眼重眼皮,背着一双尺把儿长的粗辫子。她说话骂人口特快,做事干净利落,性格爽朗,可谓是女中豪杰。跟我抢拾驴马粪来,她也总是占上风。有时我们在一块儿,同时看见一泡粪,但她先老远吼一声“我先看着的!”我和其它伙伴便不敢抢了,既怕她那生气时撅起的小嘴和瞪起的环眼,更怕她口中不断头的喊爹骂娘声。
论起技术,萍姐右手拿长把竹罩,及时伸到待出黑蛋蛋的驴马屁股后面,热腾腾的黑蛋蛋盛满竹罩往左肩一甩,稳稳丢落身后背斗的技巧跟我差不多。但论起经验来,她就比不上我了,我能准确判断出哪头驴子或骡马拉出的是黑蛋蛋还是拉出的是稀,也能准确判断出骡马尾巴一翘是拉粪还是放屁。她就不行,一次,因误判还闹出笑话,笑得我们前仰后翻肚子疼哩!而她则差点羞哭,我们几个也因此笑破了口角,疼了好几天。
冬春四季,大人们一天从下泉沟挑一次水,我们则拾一次粪。有时父亲外出,或农活太忙没人挑水,就只好让我和二哥一前一后抬一桶水回家。但水抬回家后,拾粪的任务不能免,日子就在这冬夏轮回、日出日落的拾粪抬水中悄悄打发了。
不知啥时候,在伙伴欺负我的言语中听到,好象家里人给我与萍姐的妹妹订了娃娃亲,后来偶然听父母的谈话中也证实这件事。从此,每天拾粪路过萍姐家的那个巷道口时,我总要留意一眼那个爬在门前低墙上,穿着红衣服,扎着两短辫,一天学未上的,象萍姐一样漂亮的小妹!此后每天拾粪经过那个巷道口,向里张望,寻找固定身影的心里体验,似乎成了一种贯例,缺了一次,心里倒还空落落的,虽然我一直没与萍姐家小妹说过一句话!
自从订亲事件之后,萍姐似乎不再跟我抢粪了,而且感觉有意让着我,我也有种说不出的羞赧,不愿和她抢粪了。感觉我们之间似乎隔了一层什么东西,反而离得远了。
上初中后,到外地上学,我也没时间拾粪,只在周未偶尔拾一次,因此可以说基本“失业”了。萍姐则小学没毕业,早已嫁人,也失去我这个对手了。
初中毕业临考高中前,我因给家里干活,右手意外被机器所夹而致残。医院里回来,伤没医好,试没考成,娃娃亲也给黄了!母亲的报怨声带给找一阵莫名的伤痛和心痛,也带给我几分的悲凉和伤感。
再后来,我再也没拾过粪,也没见到过萍姐,偶尔经过她家那个巷道囗时,强忍着不再往里回望了,不再寻找那个爬在矮墙上向远处望的穿红衣、扎双辫的身影了,随着时光的推移,也不再有空落落的心里感受了!
2018.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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