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

作者: 二爷 | 来源:发表于2019-09-28 21:14 被阅读0次

       

死去

        “成长就是一个人的独孤”,我常批评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爸妈可以把我保护得很好过上不死不活的生活,我却还想脱离他们的掌控,成为他们的庇护伞,讽刺的是读了二十几年书我却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好。今年似乎大家都太南了,工作南,生活南,学习南,连成长都带着一股血腥味。

      妈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去看我那几乎与我外公同一岁数的舅舅,因为他快死了,昨天晚上他死了。妈妈突然一反常态的跟我说:“你知道吗?我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去,他们死时还有人去看望,那我死时又有谁能来看我呢?”这伤春悲秋的话似乎与林黛玉的那句“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不谋而合,一向乐天派,神经粗大的妈妈居然也开始寻愁觅恨,我玩味的看着她:“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开始说这种文艺的话?”妈妈与我说清原委,母女俩也愁了一阵,破天荒的谈论那个我不太敢谈的话题——父母的死,我向妈妈保证我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会去照顾他们,会陪着他们,他们还有我!但其实妈妈说错了,她并不是最小的,我才是最小的,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鲜活的充满希望的年轻的,能够中气十足骂我的健康的生命到毫无生气的陷入死寂的面无表情的物质,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啊!我才是那个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去的人。

死去

        中秋本是团圆的幸福美满的万家灯火共此时的中国传统佳节,但第二天我却大哭一场。前一天爷爷没有来我家吃饭,说是雨太大,怕路滑,我没放在心上,工作以来爷爷似乎都在吃药都在生病。临走时想着我还没有看爷爷呢!又打着伞返回去看他,只记得去的时候太阳是很晒的,我还一路叨叨着“桃川修完路,比以前热多了”。那时候的步子都走得很轻快,觉得许久未见的桃川河也比以前亲切。炎热的日子因为要见重要的人所以过去的阴霾一扫而空,微风不燥,蓝天白云。照例在路边捡起一块大石头,因为对门河的狗太多了,而我一招被狗咬十年都怕狗。

        爷爷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像过去那样躺在摇椅上,似乎躺了一个世纪在等一个人,穿着黑色的短袖,因身体弯曲而形成的褶皱都看得一清二楚,黑色的似乎是爸爸曾经穿过的短裤下有双黝黑的瘦削的小腿,腿上的皮肤被晒得发亮,像抹上了一层油膏,脚上是干裂的皮肤,还能看到一些白色的皮屑,指甲因为长年不减,充满了污垢。阳光正打在爷爷的脚边,爷爷在阴影里显得很安静和平日里爱骂人的性格完全是两个人,他脸上的胡子花白而长,许久未刮,就像村里的小老头。平稳的呼吸让人忍不住想享受这静谧的难得的与世无争的桃花源般的偷来的午后。我忽然不想叫醒他我只想看着他,让时间定格。但是我又着急要走,犹豫再三,轻声叫着“公公,公公”,爷爷从睡梦中醒转过来,站起身对我笑,好像在说“你这个坏家伙知道来看我了?”而后又坐回椅子上,说:“打个电话给你爸爸,他还不回来看我,我以为他昨天就回来了呢!”

          我愣了一下,因为爷爷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要跟什么人讲话,我以为我听错了。而后他又说:“我好痛,好热,没有电扇(有,他不会开)。”我只觉得很懵,不知道怎么办,只想着要赶快打电话给爸爸,他开着车接视频,我心里又急又怕,急的是想弄清楚爷爷为什么突然要看爸爸,怕的是他不能专心开车,一个不小心出事,自从爸爸出去打工后我就时刻叮嘱爸爸注意身体健康,注意安全。一开视频爸爸便笑盈盈的跟爷爷打招呼,在我的印象中他似乎永远都这样乐观、幽默。爷爷则皱着眉头带着一种哭腔用他少有的大嗓门说:“我以为你昨天就回来了呢?你怎么还不回来,我过几天可能要死了。”此话一出我实在是绷不住了,只觉得有眼睛里进了沙子,只能默默流泪,我从不觉得在长辈面前流泪丢脸,所以我就赖皮的哭了,哭到连话也不能说了。视频那头的爸爸边开车边看爷爷,我故意躲出镜头,怕他看到着急。讨厌自己那种软弱无能的样子,想忍住可一想到爷爷那句“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我过几天就要死了”,我就想到爷爷等儿子的无奈与心酸,想到有一天爸爸会不会也这样对我说,而我会不会也因为工作、生活中琐碎的事不能马上去到他面前,我又惊又怕,我怕爸爸因为这个事不能认真开车,我怕他担心着急,我恨不得想帮爸爸做任何事,让他开心快乐不熬夜,但我太弱了,弱到连自己都养不活,保护不了,终于无奈的任眼泪哒哒地留下。爸爸的笑容凝固慢慢冷淡下来,一瞬间视频那头和这头只有轰隆隆的车声和空荡荡的风声别无它物。

        很久,爸爸只说了一句:“我在开车。”我本来很想说话,说些让他不要着急的话也好呀!但我却无声的挂了电话。

        我很怕爷爷死,也许是从小就经历过很多次与父母的分别,对“离别”这个词很敏感,小时候想着长大了就可以永远和父母在一起了,读初中就想着周五可以回家了,读大学想着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就可以永远过上“我们仨”的生活,可是直到现在工作两年的我都没能实现,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小时候那种三口之家的生活啊?那种回到家就能看到妈妈煮好饭,爸爸开着他的拖拉机回家,我在家门口疯喊“爸爸”,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啊?为什么一直都在分开啊?我怕爷爷离开,更怕爸爸着急上火。

        爷爷说屋里太热,要去河边吹吹风,我打着伞陪他去,因为还想跟他多说几句话,但是每次话到嘴边,眼泪就像开闸的水库,流个不停,嗓子发不出声音。我只能陪着,他佝偻身体,手拄着木棍亦步亦趋的向前挪拖鞋踢……踏……踢……踏的响。看到他拿木棍我有些震惊,印象中他都是很强势的老爱平白无故的骂人,为此我的叔叔婶婶们没少受罪。他走一阵停一阵,一直叫我走,说:“你忙,你就先走吧!”,当时下午4点,我得赶车去江永,顾不得那么多,只得带着哭腔大声的跟爷爷说话,爷爷耳朵聋了很久,而且得一阵一阵的说,因为要压住内心的难过,让嗓子能发出声音。爷爷还问我他这个病能不能好,吃药就好一点,不吃药就不好。我只能跟他说会好的,让他多吃点,活得久一些。爷爷用他那远古时代的沙哑声调答应我要活得久一点,这是一种我从没听过的声音,像哭又像求救,像远处传来的一声垂垂老矣的鹅叫,悠远延绵,好像要把落下的夕阳再拖上来,然而谁也抵挡不了所谓的自然规律,它始终要沉沉的落下,朦胧间我好像看到爷爷眼角的湿润。我们都心知肚明他的病是治不好的,可能也活不长了。最后我索性残忍的告诉他:“你的病是治不好的,只能吃药缓解。”微风打在我脸上生疼,周围的杂草枯木烈日全在映衬着这无处话凄凉的光景。

死去

          我之前在一个公众号上看到过“皮肤饥饿”,好像是说一年级的孩子需要来自父母更多抱抱和牵手,才能有更多的安全感。管他三七二十一,说的话不知道爷爷听到没有,我紧紧握着他的手,想给他一丝安全感,最后走了又回过头来跟爷爷拍了一张照,他竟露出了笑脸。我走在桥上回头看爷爷,爷爷好像也在看我,他在我的视野中渐渐隐入了身后田园风光里。

        回到家我大哭一场,我想像林黛玉死后宝玉那样大哭一场,哭一哭世事无常,哭一哭最近艰难。我希望等我化作一缕青烟,周围人再各自散去才好。妈妈问我什么事,我只哽咽着不说话,她以为我在外边受了气,正想着谁欺负了我,好一阵我才道出实情,她心疼我,也跟着难过,我跟妈妈说:“你好歹也去看看爷爷。”妈妈答应我第二天就带他去医院看看,让我安心去上班。果然第二天妹妹就开着车带着爷爷来江永医院,住院没几天,爷爷又恢复如初了,看来他没有食言,希望未来也要信守承诺。

        这是我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未来我还会有许许多多这样的第一次,这对活着的人来说难道不是一种残忍吗?

死去

来自老干部式爷爷的表情包

        年轻人不要想太多,要加油哟!

相关文章

  • 死去

    当有一天,这凡尘俗世没有什么可留恋了的时候, 我渴望死去。 想有一方墓,依山傍...

  • 死去

    我情愿我们出生前就死去 母亲用碎布默默包裹 在阴天出门 送到田边的壕沟 大风吹过 四季都是丰收的歌 我将代表所有深...

  • 死去

    小雅被困在一个长长的长方形的盒子里! 咦,怎么动不了?脚使劲蹬,脚底的木板纹丝不动。然后动动自己的胳膊,手腕还能活...

  • 死去

    人们陆陆续续的走了 像秋天的叶子一样 不过我还执着的就在秋天孤零零的树干上 感受冬天的冷 我会怀疑自己吗 我真的是...

  • 死去

    文|张三先生 人总是为了别人而活着的,顾成一直明白,他谋杀了自己的奶奶,像走路踩死一朵小花。 ...

  • 死去

    就这么死去, 在没有欢愉的世界里; 就这么死去, 天空不会为你降下细雨。 一世孤寂, 一世欢愉。 满是忧伤的夜里,...

  • 死去

    他走在每天经过的那条小路,周围是稀疏的人群。路边盛放着不知名的纯白的花,它们盛开得那样热烈与突然——明明昨天还是...

  • 死去

    总是有人在死去,这是宇宙中唯一可以确定的事。 对于死去的人来说,死去的是我们。

  • 死去

    如果要我死去,我希望能死在最美丽的金秋夕阳下的落叶中。 那也是一种幸福吧。虽然很自私。

  • 死去

    我的世界不见皓月,不见星悬,只有黑暗。无路可逃的黑暗,侵蚀我血流成河的伤口,身体开始虚浮。哭和笑对我来说也许是一...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死去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tlyuuc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