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祭

    明日端午

    七年前的今天，奶奶永远地离开了我。

      那个时候，远在省城上高中的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期末，现在想想有点搞笑，奶奶的逝去，竟然比不上一个期末。好在端午放假，我最终在回家前得到消息。回到家，看到的只剩下一副漆黑的棺木，我跪在棺前，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刚进幼儿园那一年，也许是第二年，也许是个夏天。我身上长了水痘，还发烧，不能上学，只能在家躺着。白天父母不在，奶奶陪着我，迷迷糊糊的，感觉奶奶一直坐在我身边，絮絮叨叨，大概意思是跟过世了的爷爷说，让我赶快好起来，一边给我擦身体降温。这是我对奶奶最早的记忆。

    我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奶奶带大的孩子，只是小的时候，父母经常早出晚归，放学之后我与奶奶相处的时间多了一些。屋外有条小河，奶奶会在我写完作业之后带着我去捉鱼，现在想想，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为何对捉鱼有着谜一样执着。记得有一回，捉到一只泥鳅，大概是看着它太瘦了，我用不知哪里来的注射器，抽满了水就扎进泥鳅身体里去。最后，泥鳅死了，当时的我有些难过 便把它埋在河边土里，立了坟，撒上一把小野花。逐渐长大，我发现那个时候的自己，残忍的有些可怕，也只能对那只泥鳅抱着无用的悔意。而我，已经忘记了当时奶奶的反应，就像是，我时常记不清她的脸庞了。我对她的回忆，也只能以片段，很短的片段的形式出现，有时候，是在梦里。

    出殡那天，因为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的迷信原因，说属相相冲，我不能随行送葬，也不能看，我只能躲得远远的，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抱着自己。那个时候的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眼泪有流干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我觉得，我的世界就要坍塌了，我该怎么活下去。事实是，七年过去了，我的世界没有坍塌，太阳依旧东升西落。我并不赞同时间能治愈一切的说法，奶奶逝去的伤痛依旧还在，时间只是让这份伤痛变得麻木，麻木得让我们觉得，自己已经淡忘了。只是，这份麻木让我更加难过，古时亲人过世，守孝三年，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而现在，就连亲人逝去，我们也不得不压抑着悲伤前行。

    后来，我去省外上了大学，每年回家两次，每次去奶奶的坟头，看着又长高了的草头，心想又是一年。我喜欢静静的伫立在奶奶坟前，这一方土，隔开了我和奶奶，也仿佛为我隔绝了世界。在这里，我卸下伪装，卸下坚强，整理自己的悲伤，不甘，委屈，甚至是愤怒和仇恨，又一次头也不回地离开。

    毕业之后又回家来，七年了，奶奶没变，这一方土没有变，我的思念我的悲伤没有变，我却再也不是我了。坟头的草像是有重新梳理过的痕迹，坟边树上的蜂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烧了，以前扫墓最害怕的马蜂窝，现在只留下一个黑黑的窟窿，像是一只深不见底的大眼睛在盯着我。

    明日端午。

  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希望奶奶能收到我被时间稀释了的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