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七

作者: 夜之空 | 来源:发表于2019-06-28 21:28 被阅读6次

    我叫夜七,住在南国的最南面。阿爹说我出生的那天,日不落山上下了七夜的雪。

    阿爹是南国最不出名的一名铸剑师。他的不出名是因为在他三千五百岁的人生中,没有一把剑流于俗世。他铸的每一把剑都埋在日不落山的雪池里。

    三千五百年来,日不落山的雪池埋了三千五百把剑,阿爹说只有日不落山雪池里的寒气,才可以磨砺出他想要的剑。只是阿爹的这一生都没铸出一把他想要的剑。

    阿娘说:“你阿爹要的是一把能斩断日不落山的利剑。”

    阿爹在铸剑池旁倒下的那一天,手指着我的眼睛,张着嘴上下翕动着。只是我最终也没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到阿娘回归忘川时才告诉我,阿爹说的是“可惜”。

    之后,我便常常坐在日不落山雪池边的石头上。看着池底那一把把千奇百怪的剑。想着阿爹想要的那一把剑。这一坐,便是沧海桑田。

    2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我指着咿咿呀呀的阿诺,“这么多年还是没学会说话!”

    “咿咿呀呀”阿诺一脸不解的看着我,似乎不理解我在说什么。张着嘴想要表达一些意思,只是口中吐出的却是那始终如一的“咿咿呀呀”。

    至从阿娘回归忘川,便是阿诺一直无声的陪着我看日不落山上的日出与日落。数着雪池里沉寂的一把把利剑。很多时候,我恶意的想,把他推下去会怎样?会不会像阿爹铸的剑,永久的沉寂在雪池的底部?

    就如现在,我盯着那张越来越惶恐的脸,在他的瞳孔中,我看着自己抬起的手。然而最终也只是恨恨的骂了一句,便收回手扯掉绑在眼睛上的三指宽白布。

    身后有一道耀眼的光芒闪烁,变换着七彩的色泽,穿过峰峦叠嶂,刺破云层直上九霄。这是很久以后公子苏告诉我的,他说那道光只有他能看到。

    那一刻雪池里的水沸腾了,池底的剑仿佛受到惊吓,纷纷跳出水面,再化做一缕灰尘消散在日不落山的晚霞中。

    蹲下身,我将双手伸进水中,试着拽起一把剑,只是手还没碰到剑,却先是溶解在池水中了。

    “阿诺,”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渐渐地消失在水中,喃喃的问着身后的阿诺,“你说日不落山下有什么?日不落山外又有什么?”

    “阿诺,我要寻一柄剑,”无数年来,阿爹那无奈不甘的眼神始终在剑池边注视着,“劈开日不落山。可是,阿娘说我不可以离开日不落山!”

    阿诺沉默着,很多年来,阿诺都是沉默的。他的影子在雪池中荡漾飘散。

    我不是铸剑师,没有阿爹的技术,我也不会阿娘的法术,可我却是不死不灭的,谁知道永生是多么寂寞的一件事呢!

    我站起身,看着那双离开雪池后快速生长的手,“呵,你不会明白的,你不过是雪池边的一个石怪而已!你看你连话都不会说,又怎么会明白我在说什么呢!”

    我将白布重新绑在眼睛上,阿爹说那条白布不可以解下。每次他说的时候都带着无限的遗憾和懊恼,我不知道他在遗憾懊恼什么,可我知道,那么一条薄薄的布,挡不住日不落山的风景!

    3

    “我是公子苏。”

    公子苏站在我面前时,我知道自己要离开日不落山了。

    阿爹说我不可以离开日不落山,他说的时候悠远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哀愁,手被长鸢划破,一滴金色的血液滴在剑炉里。

    阿娘说终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来到日不落山带走我。

    “孩子,那将是一场血雨腥风!”她说的时候眼里有着幽光明灭,穿越时空与未来,在那里我看到了咆哮的幽冥湖。

    “孩子,带上吧。”阿娘拿过一条白布将其仔仔细细地绑在我的眼睛上。“孩子,不要离摘下!”

    “摘下,会怎样?”我摸着白布的在脑后的节,问阿娘。

    “人间炼狱。”阿娘摸摸我的头,“让那一天尽量来的迟些吧!”

    从那一日,我看过的日不落山都隔着一层薄薄的白布。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一层布挡不住该来的命运!

    我不知道要带走我的是谁,可无尽岁月中,来到日不落山顶的人却只有他一个。那一天日不落的雪又开始下个不停,他迎着风雪步履维艰,却又坚定不移来到我面前,说“我是公子苏。”

    走的时候阿诺没有出现,多少会有些遗憾,也许这一走再无相见。

    我,不,是公子苏所往的地界必定尸山血海红雾弥漫。

    人们说公子苏原是个沉默寡言的好孩子,是个善良的世家小公子。只是在他带我离开日不落山的那个夜晚他便成了魔。

    那是个月朗星稀的夜,这样的夜适合弹琴作画,适合煮酒烹茶,适合遥思记挂……适合一切风花雪月诗酒花茶的美好,一点也不适合杀人。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夜晚,我第一次尝到了血的味道。

    我杀了人,杀第一个人时我听到公子苏说了他见我之后的第二句话,也是那个夜晚唯一的一句话。他说“父亲”,他说的时候目光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那一夜他用一百三十八口人命成就了魔,也开启了我的命运!

    “从此我只有你了!”站在最后倒下的尸体旁,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冷漠而悲凉。我感到他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在叫嚣。

    只是公子苏,却没能如他所言与我相依。他死的那日,鲜血洒满大地,有他的也有要杀他的人的。我躺在他的身边,看着落日的余晖在枫林的间隙翻转跳跃,看着我们的江山飘摇异姓

    4

    再次见到阿诺是在一千五百年后,在我差不多将要忘记他时,他披着朝霞一步步走向我。

    那日我杀死了最后一个人,他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坐在一丛修竹旁,手握一杆钓钩,在斜日的余辉里笑的温柔缱绻,那是个温润的少年。

    “我要寻一柄剑,劈开日不落山。”

    “是。”

    “呵,一千五百年,你终是会说话了!”

    “是,一千五百年,你可寻到。”

    “阿爹说日不落山下是忘川,截断忘川亡魂便可回反人间。”

    “阿爹已不在。”

    5

    很多年以后,关于夜七,便只留下一句话于野史:

    世有剑曰夜七,此剑出,山河碎,人间覆。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夜七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tncyxq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