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还残存夏日最后的热情,火红太阳炽热烤着大地,十月才收获金黄的麦子。季节轮换到了秋,枯叶会稀稀拉拉的散落,雨水也会慢慢变凉,但是对于高中生来说,他们没有时间体会这些。
九月十月之间有个月假,不多,只有半天,只是让人睡个好觉,然后下午回去上晚自习,继续下个以月为周期的学习。
这短暂的休息,就像溺水之人挣扎出水面喘的一口气。
在放假的晚上,他在校门口等着芳铭,左盼右盼却不见踪影,是错过,还是她留校了,又或者是她看见了却走过,他是不知道的,所以他一个人慢慢走回去的。
他在街上落寞的走着,黑夜成了他的衬托,路灯灯光照下成他的披风,或许是在思考什么,也可能是夜色太迷人,他走得很慢,像个梦游的人。
他回到家后,收到芳铭的消息,她果然回了家。
她说明天中午我们在从前的那里见面,两个人一起去公园逛逛,然后再逛到学校,他回复个好,然后她说别忘记带日记本还有一个爱你与晚安,他回复一个晚安。
明天要交换日记。
他打开了本子,然后把某些页小心撕下来,那些都不能让芳铭看到。
躺下,没有梦,醒来,眼睛刺痛。
洗脸,刷牙,吃饭,然后赴约。
她在那里坐着,公园的长凳上,双手捧着书看,手指纤细且修长。
“在看什么呢”他悄悄走进
“嗯哼,纪德的《窄门》”她抬头对着他笑,书被合上。
不知为何,他心里浮现感激她还愿意赴约的想法,但他什么都没说,微笑就好了。
芳铭把起身把书放在包包里,放好后就把双手背在身后,仰视他的脸。
两人相视一笑,刚才还略显尴尬的氛围顿时化作恋爱刮起的春风。
“好啦,走啦”她主动拉起手,中午的公园几乎是没有人的。
两个人在公园里结伴而行,一如过去的时光,静谧的氛围,颤动的光影,模糊的色彩,像是老式的电影。
只不过畅所欲言的是芳铭,认真附和的是他。
“你看嘛,纪德可真不是个东西啊,我也是第一次读书读得这么生气”芳铭鼓嘴气愤的说,回头看他,他却有些失神。
“啊,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他尴尬的笑了笑。
窄门,横亘于男女之间的窄门,两人背靠着门诉说对彼此的爱意,月光为他们见证,但是窄门却只让他们走向没有对方的世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扶了扶额头。
这个小动作被芳铭注意到。
她歪着头看他,他本能的躲避她的目光,本来是并肩的,她绕到他前面来,继续歪头看着他,手也松开了。
“你……”她眯着眼睛看他“昨天晚上是不是熬夜了呀”
“从见到你开始我就觉得你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没有否认。
她把他头摆过来,强迫他对视,他眼里遍布血丝。
她才注意到,双手烫到一样收回来。
虽然熬夜了,但是也不至于这样的憔悴样子,芳铭突然想到什么。
“那个,你最近几次考试的成绩怎么样啊”她放缓了语气说
他面容却突然恐慌,就好像腹部被插进了利刃。
“我……我……”闭眼摇头。
她明白了,低下头,头发落下来。
她牵起他的手,寻找没有人的地方。
她怎么可能猜不到,为了成绩而不顾一切的学习,熬夜,为了进步宁愿牺牲掉自己休息的时间,最后导致睡眠严重不足,反而使学习能力大大下滑。本来学习的安排就很紧张,甚至连芳铭她自己都差点被绊倒,更何况他,一个奋不顾身的傻瓜。
但是更恐怖的是他的思想,力图用压迫自己的方式使自己成为学习的奴隶,这种极端的的道路他走了多远,会走多远,现在成绩下滑,他又会怎样的迫害自己,敢都不敢想。
“你知道吗,窄门的故事其实我挺喜欢的”他说
“怎样?”
“可能冥冥中有某种暗示”他说
“所以?”
她带着他来到草地上,因为穿得校服,不用担心脏,就直接坐下了。
“现在,听我说,好不好”她命令到
“首先,我要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我自顾自地讲了那么久,没有更早察觉你的模样,还有就是,这么久都没有去看看你,甚至都没有纸条什么的递给你,对不起,我一个人自私了那么久,没有尽到女朋友的责任”
他无言。
“还有一声对不起”
“那些目标,都是没有什么用的靶子,我是不会因为你成绩比我差就看不起你的,你再也不要伤害自己了好不好”
“不是没用的靶子,我得努力才行,我不愿意让我喜欢的姑娘跟着我受苦”他回答“知道你不会看不起我,只是我想给你更好的未来”
她生气了,扇了他一巴掌。
“我说了,听我说”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正常学习,爱绝不是一口承诺,也绝不是一个人的负担,而且我的未来自由我能决定,那里需要你来为我负重前行,你爱自己一点好不好”
他沉默。
“难道,你曾经给我讲的那么多道理你都忘记了吗,还是你说的那些哲学你自己都不信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对我说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呢?”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呢,你们班级的压力一定比我这里大吧”他想转移话题
“我……也过得很艰难,但至少不会像你这样”
芳铭紧盯着他。
“别看了”他低下头
“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对你说”
又是沉默,太阳的光辉在树叶间闪动。
“芳铭,最近,我过得很苦”
他哭了。
“别看,你别看”
她又给了一巴掌,然后抱住他不放手。
良久,等他哭罢,芳铭替他擦拭眼泪。
拌着雀儿的鸣叫,他向心上人哭诉。
“对不起,我不小心把自己弄近视了”
“没关系,戴眼镜的样子我也喜欢”
“空招我也没过”
“没事,飞行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成绩也下滑了,我感觉自己配不上你”
“别再这么说,会生气,我虽然高兴你会为了我努力,但是,大不了我以后养你”
“我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呢?“
“你为什么会答应我,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滑稽,像在做梦一样,我何德何能真的能有像你这样的人当女朋友呢”
芳铭握住他的双手。
“也许是我缺爱,也或者是上天注定,又或许是为了观察你,无论什么,就像你以前给我说的那句,爱你就是爱你,爱无需理由”
他看着她,眼泪差点又止不住地流。
“啊,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她哄小孩呢
“其实,我一直都有种感觉,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也有哦”她答到“可能是在梦里,也可能是前世”
“你是天上的石头,我是天上的仙女,散步的时候把你踢下来了,就跟着你到凡世,说要用一辈子来赔你”她说
两人都笑了。
天空中飞过了候鸟,它们向南迁徙,这里并不是它们的终点。
等到两人紧张起来之后,就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还要赶到学校呢,他们不由得不加快脚步。
还好上学路上学生很多,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牵手
两人既不是永不相识的候鸟,两人之间也没有禁欲的窄门,他们知道,爱的意义就是纯粹的爱一个人。
“来交换日记”
“啊,还要换吗”
“要的,要的”
晚上,他们读着日记。
他终于知道,昨天晚上,只是纯粹的错过。
芳铭也一页一页地阅读他的日记。
在他的笔下,每一天似乎都活的轻松有意义,但是溢出书本的情绪,里面有多少是精心编织的谎言。芳铭用手抚摸短短的被撕掉的残页,心里默默猜想。
她突然发现在书上残留的血迹,心头不由得一痛,又深呼吸放松。
幸好,说爱还没有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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