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

  夜色苍茫，无聊旋转手里泛黄的酒杯，看着身边别人家长相帅气，又极为聪明的孩童，在希望和失落中徘徊。

  旁边桌子，老板娘的丈夫和父亲正在棋盘厮杀，听闻六十多岁的老者把四十多的贤婿训的跟狗一样，时不时也冷冷笑着，觉得甚是好玩。

  一盘落罢，我正欲举杯，想一饮而尽。老板娘突然来到我跟前，指着我说:爸，让这个小伙子陪你下一局。我一瞬间懵逼，我也没表达我会下，安静吃个饭，招谁惹谁了？同桌的开始怂恿，我记得你会下，去试试。突如其来的情境招架不住，忙推脱我近十年未曾落过子，再加上早已酒过三巡，意识已经跟不上了。

  老板娘却说:你一进来，就觉得你不啦不啦，刚看到你一边喝酒一边在瞅棋盘，你肯定是个厉害的，陪我爸下一局，等会单给你打折。一听打折瞬间来了兴致，那只有却之不恭了。

  落座摆子，40岁的贤婿旁边伫立着，像一尊雕塑。心情复杂，当年师傅教我象棋只教两天，后来因为父亲阻挠便就此作罢。有一次，师傅的棋友专门找到我，也是个六旬老头，拢共下了三局。第一局云淡风轻，第二局草草应对，第三局老者让我半边子，结果棋盘之上，我被杀的丢盔弃甲。最后的最后，老者说:下的不错，大有可为。十四岁的自己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天外有天。不过那三局运子，也算受益终生。

  人说棋盘上，脑袋越白越难缠。许久未碰，加之当年阴影，还有两口马尿加持，也担心被降维打击。这一局，我执红子老者执黑，我先出子。人说象棋这东西，开局慢的肯定菜，短短三两分钟便已来回十几手，各自攻防体系已经完备。老者几分轻蔑的笑:小伙子不错，常见布阵，说完两只黑炮压下，虎视中卒的同时，拖马压车。旁边的女婿显然不是君子，叽叽歪歪，一副自鸣得意，端起我的红子便要起车。虽然未说什么，还是压下他的手，微笑道:该防防，不该就不要管，顺势顶起中卒。女婿则好言相劝，中卒不可轻易拱。瞅他一眼，是不是还有“马卧中心必有难”，记那些干什么，没用。

  老者则附和道:小伙子说的对，做事不要拘泥死理，这一手中卒，我两只炮成为废棋，除了被困还拖住自己两只车，他中路一将，士角炮再次顶上，炮换马占据中线绝对优势，他的边马三两步就可以突过河道。转头对我说:这步走的好。忙搭笑:你那么凶，没办法，被逼的。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

  左冲右突之间，本来严实的棋盘经过换子、抽子，早已七零八落。我方还有一炮、两马、两车，士相齐全。敌方除了那两炮被牵制未曾动过，还有双车一马，一相双士以及攻过的一颗小卒。明面我方占优，实际上他局势占优。此时我的后方除了一车一马钳制对方双炮，留一车逐卒且护右边阵脚。老者大概明白不解决这个车，已经输了，便要拼车。只当什么都未发生，左手进马，下一步便是槽口。未曾注意旁边已有一圈人围观，都在吼:不要车了？连老者也打趣道:你不吃，我可吃了。笑了笑指指左边的车，又指了指他的帅:你敢吃，就只剩两步了，你的杀棋晚一步。“你想整死我？”老者恍然大悟，思索半天，以两车一马换我两车的代价挽回败势，态度也谦和了许多。

  此时阵上，老者两炮三卒，而我还有一炮两马，两卒。我方子占优，局势占优。我说要不一马换一卒，这局和了，本来八点就该结束的饭局，此时已经九点了，无心恋战，就这几个破子要想破局得很久。老者哪里肯，执意继续。被逼到毫无办法，心想你不换是吧，那我去找你，便不再扯什么输赢，直接追杀过河卒子，因为不管怎么换，老者只要敢，换下来必输，直到我击杀了他的卒子或者逼到他卒子沉底，他便再也难有作为。双炮在后期没了卒怎么难谁都知道的道理，何况我还有两马。终于逼到最后，阴恻恻对老者说:我拿马跟你换两卒，再不换你这卒没用了。老者叹了口气:换了，换了。待换完之后，忙对老者说，你看面上我两都剩残子，想扼杀对方不容易，除非对方犯错，这局学到了，和了吧。老者无奈笑笑:凌厉霸道，有几手我输了。忙起身陪笑:没没，钻不到你空子，和了，没办法。然后众人陪笑。

  起身买单，老板娘给打了八折，便宜五十，算是昨日最开心的事情，临走叮嘱，常来玩。微笑附和好呀，心里却想并不好吃呀。

  沐浴晚风，想到那盘棋，是的，我有机会赢。可是输赢有那么重要么？

    和，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