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聘
灵界,天虹大陆,帝都,苏府。
“林夫人,今日叫李某来,不知有什么事?”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自一行行古色古香的图书陈列柜间距中传出来。
“咔嗒。”回应他的是一声房门被轻轻锁上的声响。
“李管家,我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一个少妇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今天请你来是想让你替我除掉一个人。”
“果真是最毒夫人心。”李管家的笑声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不知夫人指的是谁?”
“还有谁?不就是那个小贱人么。”林夫人的语气中自然而然流露出轻蔑与不屑。
“林夫人口中指的可是大夫人的女儿苏琴?”李管家啧啧几声,摇摇头,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可不会干,一不留神可便是会背上一个弑主的名头。”
“李管家这是何苦…一定要我把你曾经企图弑主却不成的事说出来?”林夫人笑笑,说出的话却让李管家大惊失色。
“瞧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小的不过是与夫人说笑罢了。”李管家即时干笑几声,掩去了眼底的阴霾。他知道林夫人手中必是有充分的证据,否则定然不会轻易开口。
“何时动手?”林夫人毫不松口,咄咄逼人,紧紧盯着他,不放过李管家脸庞上表情的一点儿变化。
“过几个星期…小的在几个星期后就叫人动手。”李管家咬咬牙,心中憋屈,却无计可施。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说罢,林夫人若有所指地向他投去一个眼神,收起笼罩在图书馆隔绝声音的灵力屏障,扬长而去。
李管家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也很快离开。
他们都没有发现,偌大的图书室内还有着第三个人。
那是一名大约十五六岁少女。她斜倚在窗边,阳光透过彩色的琉璃窗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她映得如同画卷中走出来的天仙一般明艳动人。她一头宝石蓝的长发垂到腰间,随着不时的偏头而摇曳,像是海浪在她身旁泛起粼粼波纹;她浓卷眼睫下是一双墨绿色眸子,随着不时的侧目而闪烁,像是枯木逢春时生出的新绿,明澈而灵动。这正是两人口中的苏琴。
半晌,她合上手中的古籍,将目光投向窗外,吹弹可破的如雪双颊上泛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冰凉笑意。
“三小姐,三小姐…”苏琴正出神,窗外忽地传来一阵略带焦虑的呼喊声。
她揉揉脑袋,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后,有些头疼地从图书馆内走了出来。
“茈苏,什么事这么匆匆忙忙的?”
“小姐,可是找到你了。”那名俾女打扮的女孩看上去急得快要掉下眼泪来,却还是屏息凝神,细声细气地说:“小姐,快躲起来吧,惠王殿下来了。”
“哦?”苏琴挑眉,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悦:“他又来干什么?”
“这…奴婢不知。”茈苏摇摇头。
“父亲怎么说?”
“家主让小姐尽量别出面。”茈苏小心翼翼观察着苏琴的脸色。
“父亲明知皇甫霖是冲着我来的,反倒是让我离开。”果然,苏琴的眉心又拧紧了些。“我看他是变着法儿激怒皇甫霖吧!”
茈苏心知苏琴说的是气话,刚要劝,便听到正厅传来的一道清脆的响声,被吓得一缩。
苏琴抬脚便向正厅走去。
“小姐…”茈苏跺跺脚,也只得认命地追上去。
“不知殿下到贵府有何事?微臣愚钝,还望殿下见谅。”苏翮的语气并不热情,也说不上失礼,只是仔细听还是听得出话中的不耐。
“苏翮你…”皇甫霖的话被一阵敲门声硬生生给打断了。
“贵客上门,我现在谁也不见。”没等门外传来声响,苏翮就先发制人了。
“父亲,是我,苏琴。”听到这清甜如天泉流淌的声音,皇甫霖眼睛一亮,死死盯住苏翮。
“是苏琴啊,快进来吧。”没等苏翮说话,一旁苏翮的弟弟苏琴的大伯苏肖就急急忙忙开口。
皇甫霖赞赏地看他一眼。苏肖笑得愈发谄媚。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苏琴和二皇子的青眼有加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
他早猜到会这样…苏翮垂下眼,不再说什么,自己弟弟的性子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到了这时候,他也只能在心中暗叹。为父无能护你,你只能自己面对了…
苏琴走进来扫过一地狼藉,眼角一抽。要是她没看错的话,那碎了一地的分明就是父亲平日里最为珍爱的北域紫釉印花瓷壶。
“父亲、大伯、伯母、林夫人。”苏琴绕过瓷器的碎片,稳稳停在了苏翮前面,依次俯身问好。正座上那名俊朗阴郁的蓝袍男子反倒被她忽略得彻底。
“惠王殿下,你见过的。”苏翮示意苏琴上前拜见。他虽对惠王素是不喜,但在人前自是不会表现出来,礼数也不会让人落下话柄。
苏琴这才侧身,像是刚刚看见惠王一样,虚虚地行了个礼。“臣女见过惠王殿下。”
“苏姑娘多礼了。”惠王打量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倾慕与浓浓的占有欲。
已是入秋,苏琴身穿一袭秋香色裙衫,裹着蜜合色外袍,腰间悬着一枚浅色荷包,长发在阳光下散发着点点莹亮的光芒,带着淡淡的冷香;垂到臀部的发梢随风而动,勾勒出玲珑窈窕的身形。惠王不由看痴了,更是坚定了迎娶苏琴的想法。
“不知惠王殿下今日有何事?臣女家中的北域紫釉印花瓷器恐怕是不够殿下摔的。”苏琴噙着一抹和淡浅凝的笑,透亮的绿眸中点染着轻灵纯澈的水雾,柔软如叶甜美如花,显得分外纯善无辜,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可不是?那一地不就相当于白花花的银子么。
“琴儿,在惠王面前,也不知收敛些。”苏翮清咳几声,却并未有多严厉。
“都是一家人,琴儿放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还望惠王体恤。”苏琴的大伯母与苏肖也是一丘之貉,便打蛇随棒上,极力想要促成这门亲事。
一家人?这是讲的哪门子笑话。苏琴嘴角笑意渐浓,朱唇勾勒出诱人的弧度。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苏肖就又开口了:“琴儿,你也太小家子气了,不就是一只茶壶吗,以后多的是贵重的东西上门来。”
苏琴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弯起的眉眼间闪过冷芒。“大伯、伯母,我敬你们是长辈,但我心疼我家的东西,你们在一边听着就好。”
“你…”苏肖这时也无法厚着脸皮说出一家人这样的话了,涨红了脸转向苏翮。“大哥…”
苏翮别过头去,淡淡闭上眼,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琴儿,都这么大了还是一样的不懂事。”斜里忽地站出一个女人来,侧着身子柔柔开口。
苏琴看向自己身前忽然冒出来的女人——锦缎裁裙,金钗摇晃;腰身窈窕,样貌端庄,三十余岁的肌肤依旧如雪,可见平日里保养极好。
“多像你姐姐雅琳学着点,也该有个姑娘家的的样子。”适时开口的这位是一直站在一旁看戏,苏府中最为受宠的林夫人。准确的说,是小妾中最为受宠的一个。至于正妻的位置——尽管清穗多年前就离奇失踪了,苏翮还一直为她留着。人人都道清穗早已过世,苏翮不信罢了。久而久之,林夫人也渐渐端起了女主人的架子。此时,她风韵犹存的脸庞上是得体的笑容,提起苏雅琳的名字时更是充满的骄傲与满意。林夫人与大伯和伯母的想法不一样,她打心眼里不想让苏琴嫁入皇室,恨不得用自己的女儿苏雅琳代替。
苏琴如同蝶翼般的眼睫微微一颤,覆住了眼中灼热滚烫的目光。
“倒也怨不得琴儿,可怜她娘去得早…”林夫人还嫌不够,又低低叹一声。别的不会,这一手煽风点火的本事她可是玩得极好。提出这个,她还不是想让惠王殿下明白苏琴现在只是一个死了母亲的大家闺秀,对他一点用处也没有。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您不是一直替我娘管教我的吗?”苏琴的口气恬淡平和,波澜不惊。虽然她也是要表达这个意思,但看着林夫人对自己至亲的人一副计算的样子她就恶心。
“琴儿…”正酝酿泪水的林夫人一怔,泫然欲泣的脸庞上多了一抹讶然与怨毒。
“苏姑娘真是口齿伶俐得紧。”半晌,皇甫霖才不闲不淡地开口。若不是他没空听他们闲聊,他还懒得打断。
“不及殿下。”苏琴抿唇一笑,脸颊上浮动的浅浅酒窝明媚得醉人。
他才不信她没听出这是反话。皇甫霖冷哼一声:“这事是本王不对,我给苏姑娘赔个不是。这样吧,改天苏姑娘到本王府上摔本王一只瓷壶可好?”还是赶紧骗到手的好,等生米煮成熟饭了,估计她也就服帖了。
“莫非殿下买来的瓷器都是摔着玩的?”苏琴似笑非笑,如谜似雾的眼如同嵌了星子,柔软而明耀。
“能给苏姑娘摔,是它们的荣幸。”皇甫霖耸耸肩,似乎不在意苏琴话里的讽刺。
“殿下真心要赔,不如回去后遣人直接送到苏府,倒是有诚意得多。”
苏翮眸色深沉,执着茶杯的手攥紧了些,打断了他们火药味渐浓的交锋:“殿下,你今日来到苏府到底为何事?”
皇甫霖颇含深意地看着苏琴,倏而爽朗一笑:“下聘。”
苏翮皱起眉头,声音终带上几分薄怒:“殿下,您在开玩笑。”
“本王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皇甫霖眯起眼,看着苏琴的神情像是毒蛇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对不起,我拒绝。”苏琴笑盈盈地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地扬起尖俏的下巴,明软笑颜的背后是欲火凤凰般的高冷据傲。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欲擒故纵的把戏也不要玩得过火。”皇甫霖带有侵略性的目光仍然在苏琴身上流连。
欲擒故纵?他哪里来的自信。苏琴眼瞳一闪,甚至她自己都没发现,一缕淡黑色的雾气悄然缭绕在她的指尖,时隐时现。
“我相信你的父亲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皇甫霖注视着苏翮的目光逼人,语气中隐约透出不屑与施舍。“真不知道你们还在犹豫什么…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侧妃的位置。”这些年来,二皇子为了拉拢各方势力,早已有正室。
“殿下,这侧妃的位置还是您自己留着吧,臣女怕是担当不起。”苏琴美目微闪,神情更显凉薄。
“给脸不要脸。”皇甫霖也顾不得在佳人面前维持形象了,猛地一拍桌子,变了脸色。
“殿下这又是做什么。”桌子即将被崩垮之际,苏翮稍一抬手,一股柔柔的力量就托住了这张价值不菲的红檀木桌。
“苏翮,你教出的好女儿!”皇甫霖怒气依旧未消。
“不及殿下好。”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与皇甫霖撕破了脸皮的缘故,苏翮也不再毕恭毕敬的了,好歹他也是一名刑部尚书、朝中要员,随时都有弹劾请奏的权利,把他逼急了,就算他是二皇子也讨不了好。只是…苏翮悠悠晃动着手中的茶杯,目光绵长而迷离。琴儿与她娘的性格简直是天差地别…
苏琴暗笑,她就知道她爹这性子早晚也会扭曲。
“好,好,你们很好!”皇甫霖气得语无伦次,悬在空中指着他们的手指微微颤抖,表情像是要撕了他们。
“惠王殿下在哪,我要见惠王!”门外忽然传来争吵声,格外清晰。
“不能进去。”门外的侍卫死死拦着,任凭他怎么说也不肯让步。你们主子上我们家来挑衅就算了,现在连个奴才也光天化日之下在门外叫嚣,真拿这里是自己家了?死也不让。侍卫们想到这些,相互对望一眼,眼神无比坚定。吃了苏家这么多年饭,怎么说也不能丢了苏家的脸!
“我有急事,我真有急事!”报信那人也是一脸苦意。不就是找惠王吗,你们这像是见了杀父仇人的表情是要闹哪样!
“大哥,有什么错我改还不成嘛?”报信人看着侍卫就要拔出刀来,已经快哭了。惠王殿下到底是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侍卫大哥脸上的视死如归看得人怪寒碜的。这个职位真不好当,要不还是考虑一下太子殿下说的到他那儿去干活好了,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有生命危险。
苏琴哪里知道皇甫霖手下的人只因为她的侍卫就要投奔太子了,不过真知道了,她铁定还会拍手叫好,火上浇油一把。
叫你惦记着三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整个帝都谁不知道惠王殿下风评不好,你也有脸来!我们家三小姐这样九天下凡的仙人,哪是你配得上的!感情侍卫们是有意把对惠王的一腔怒火都发泄在这人身上了。
网友评论